正文

第一章 她的角逐(22)

逃離華爾街 作者: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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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耐心聽完何霜的匯報后,便立刻取消飛上海的計劃。何霜知道亨特很務(wù)實(shí),是個喜歡抱金娃娃而不屑撿碎金子的人。何霜問亨特:“我的任務(wù)也完成了,是不是該回去了?”亨特想了一下說:“你再待一個星期吧,看看有沒有什么新進(jìn)展?!彼嘈藕嗡?,只要給她時間,她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總會給他帶來意外的驚喜。但是何霜已經(jīng)很累了。

何霜拿下黃海集團(tuán)的單子,光榮完成了出征的使命。如果給她的這次任務(wù)打分,一定是一百分,而且還得到了極有價值的附加分。錢這個東西有完嗎?但是資本家的本性就是不斷地堆積財富,把自己發(fā)明的一套規(guī)則復(fù)雜化,又讓其國際化,然后半赤裸、半文明、變相地?fù)尳偃澜?。這個世界為什么有這么多災(zāi)難?就是因?yàn)檫@個世界有太多的貪得無厭的高級動物。何霜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的動物。

那個晚上,何霜寫完了報告,一看時間還早,打開了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電視連續(xù)劇《李鴻章》,她看了兩集便睡了。半夜,她被噩夢驚醒。她清楚地記得,在夢里,她被五花大綁推上了審判臺,憤怒的人群朝她咆哮:“你這個賣國賊,你這個間諜,勾結(jié)華爾街詐騙自己的祖國!”“你引狼入室,罪不可赦!”

何霜苦笑,她知道是電視劇中的某些情節(jié)摻進(jìn)了夢境,演繹出了荒誕的畫面。但是何霜背上不免還是起了一陣寒意。《馬關(guān)條約》、五百億高鐵工程項(xiàng)目,她隱約感覺到有某種莫名的東西在時光隧道中冷笑。她決定盡快返回美國,不再去碰那個五百億的高鐵工程。

她干脆把繁忙的心松弛下來,回想在上海的十多天,有一種漫長和幽遠(yuǎn)。她猛然想起奔波了十多天,居然沒和自己的家人打一聲招呼,哪怕簡短的一個問候電話。她對著窗外苦笑,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沒有比自己更冷漠的心,更不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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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生性安靜沉穩(wěn),不情緒化。她最怕和親人見面時痛哭流涕,每次在機(jī)場看見那些難分難舍的場面會把頭扭向一邊。自己生命中曾經(jīng)歷過那么多痛,她也是一個人咽了,最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qū)χ强盏魩椎窝蹨I,第二天又是嶄新的一天,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現(xiàn)在準(zhǔn)備回家了,曾經(jīng)生她養(yǎng)她的家。家里的爸爸媽媽、哥哥嫂嫂還有侄兒她都要面對。一想到這兒,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惶然的慌亂。她想到自己見王總,簽大合同,都?xì)舛ㄉ耖e,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緊張,反倒是見親人竟生出一種生疏感。她平時出門都是精心化好妝,穿名牌套裝,但回自己的家她不想講究。何霜隨便套上了一件寬松的毛衣,臉上什么都沒抹,她也沒心情抹。

母親一看何霜就哭了:“我的女兒,怎么憔悴成這個樣子?美國不好,你不要回去了!”嫂子在一旁小聲附和道:“何霜,你要是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認(rèn)你,好像美國的水土都不養(yǎng)人,回來的女人個個都比過去慘?!焙嗡牭眯乃?,胸口忽然涌動著莫名其妙的惱怒。什么世道啊,她就算衣錦還鄉(xiāng),人家都是同情她。她開口便問父母:“你們不是想買房子嗎?看好了,我馬上付款。”嫂子笑道:“何霜,你出國這么多年,大概不知道上海房子的行情吧?”何霜哼笑道:“我知道貴,但貴得過曼哈頓嗎?我在曼哈頓都買得起房子?!闭l都聽得出何霜的話里有股壓抑的狠意,像流竄在死火山底下的暗流。

嫂子是個很講實(shí)際的人,一聽這話,午飯都沒吃完就笑嘻嘻地催著父母去看房子。“就這套,空調(diào)和電器都是新的,窗外還有桂花樹?!鄙┳釉缇涂瓷弦惶拙b修的三室兩廳,雖然是二手房,但小區(qū)的環(huán)境好,鬧中取靜,處處花木扶疏。何霜的母親有些不滿意:“二樓是不是太低了?”嫂子說:“二樓好,上幾步樓梯就到了。我最不喜歡擠電梯,緊急情況停電了怎么辦,你和爸爸的身體都不好。再說這二樓又不對大馬路,推開窗戶就是桂花樹,秋天時滿房間都是香的,連廁所都香。”更讓嫂子開心的是,小區(qū)離她開的飯館不遠(yuǎn),她早就巴望著這塊風(fēng)水寶地,只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錢?,F(xiàn)在自家的財神奶奶從大洋那邊回來了,不抓住這個寶貴的機(jī)會讓她出血吐金,那財神奶奶轉(zhuǎn)身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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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何霜瀟灑地拿出錢來付定金的時候,她看見母親臉上動人的笑。不僅是母親,每個人臉上都流露著喜悅的光亮,燦爛的表情像一朵朵的花兒。何霜在心里感嘆,原來親情間的和諧完全可以用金錢來獲得。可是何霜想著也覺得心酸,除了口袋里的錢,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

走在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一位年輕的母親牽著剛會走路的孩子,幸福流過她的眉眼。她對孩子說:“寶寶乖,自己走,爸爸就在前面?!焙嗡滩蛔】戳艘谎?,一個魁梧的男人從一顆大樹后閃出來,哈哈大笑著舉起孩子。何霜突然想起了韓輝。這個男人是個年輕版的韓輝。何霜想著母親和嫂嫂都說自己憔悴,若是韓輝從她面前走過,估計也認(rèn)不出她來。她想起五年前回國,在S城看見韓輝和他的老婆,但是他沒有看見她。何霜低了低頭,悵然若失,有一股風(fēng)從胸口穿過,似乎來自遙遠(yuǎn)的時空。她不喜歡這種失落的感覺,她馬上就要回紐約了,她勝利完成任務(wù)了,她肯定會受到嘉獎的。但她為什么不快樂呢?她突然想去見韓輝。

何霜從嫂子那里婉轉(zhuǎn)地探聽到韓輝的情況。韓輝和哥嫂依然是朋友,依然有往來,他們?nèi)粲惺裁辞闆r需要他幫忙,他總是義不容辭,一口答應(yīng)下來?!斑€是像一家人的樣子。”嫂子對何霜說。何霜道:“總是請他幫忙不太好吧,人家也是有老婆的人。”嫂子說:“韓輝是知道分寸的人。”何霜搖搖頭:“麻煩人家總是不好,最好還是自己解決?!鄙┳悠ばθ獠恍Φ卣f:“能自己解決嗎?何霜啊,你長期在外面,你不知道,出門辦事也好,自己生活也好,哪一樣不需要靠人幫忙?開餐館、孩子上學(xué)、父母看病……你知道嗎,上次媽胸口悶,天天喊疼,看了多少醫(yī)院,吃了多少藥,全都是瞎折騰。后來我無意間告訴了韓輝,他聽了給媽找了一個老中醫(yī)才好了。媽的病剛好,弟弟升學(xué)又成了問題,如果不是韓輝幫忙,他能上重點(diǎn)中學(xu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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