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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爾古倫河谷(20)

1986淘金驚魂 作者:來耳


“誰管?”我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作答。沉默了一會兒,卻又隱隱感到了一種無形的恐懼。倒不是因為大哥他們對于人命的麻木與冷漠,而是我突然認識到,死個人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死了,卻沒人管。

這是個沒有秩序的地方,也就是說,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而且后來的事,也的確印證了我的想法。(90年代以后,采金區(qū)忽然冒出了許多妓院、賭場、旅社之類的地方,坑蒙拐騙,強拿硬搶的事越來越多,烏煙瘴氣,亂得不行。當然這都是后話了,我只是感嘆,人怎么都是越活越墮落呢?)

那天晚上,盡管已經(jīng)很累了,我卻遲遲無法入睡。半夢半醒之間,腦子里都是之前的情景。

那人的眼睛是睜著的,我看得清楚。如果他當時還有神智,那么我就是他一生里看到的最后一個人。他會怎么看我?會怎么想我?是不是覺得要死了很痛苦?是不是特別希望我能拉他一把?

設(shè)想如果當時我能站穩(wěn)了,如果我能把他鉤上岸,如果我不是貪圖那條水褲,而是叫來更多的人幫幫忙,或許真的可以。只可惜,我沒有……

忍不住一陣自責,又不得不安慰自己,死人的事,見多了就覺得無所謂了,我得看開些,這事兒不能怪我。

想到這兒,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腦子里冒出了一個冷冰冰的念頭:那要是今天我也死了呢?別人又會怎么想?是不是也覺得無所謂?

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猛地睜開了眼,舒了口氣剛要坐起來,卻忽然又一身冷汗地發(fā)現(xiàn),黑暗里,我的腳邊,竟無聲無息的蹲著一個人。

雖然淡淡的月光從入口處透了一點進來,但地窩子里仍然十分暗,眼前的那人只是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根本看不到臉。

我開始以為是哪個同伴起來解手,問了句,“誰???”對方?jīng)]答話。我再轉(zhuǎn)眼一看,地窩子擠得滿滿當當?shù)模]有誰的位置空出來,立即心說不對——他媽的,有外人鉆進來了。

那家伙蹲在那兒看著我,這是要干嗎?我頓時慌了,大叫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去摸手電筒。他見我動了,一句話沒說就撲了上來,不等我起身,就一屁股狠地坐在了我肚子上。

一個人的分量本來就不輕,而且猝不及防之下力道又猛,我啊的一聲,感覺內(nèi)臟都要被擠出來了。隨之而來的有幾滴水落在了臉上,不過一時顧不上這些,我咬著牙想把那人推開,可脖子上又突然一疼,竟被他卡住,呻吟也悶回了肚里,想喊也喊不出聲了。

我的頭剛揚起來一點,又被他壓了下去,后腦勺直接砸到底下當枕頭的石塊上,眼前蹦出幾個金星,差點兒背過氣去。而喉間的那雙手又冰又涼,正快速地收緊,我的嘴不自覺地張開,舌頭吐了出來,漸漸伸長。

 這明顯是要把我往死里弄。我急忙回過手,想把脖子上的那雙爪子掰開,同時腰往上挺,希望能把對方翻下去??缮砩系哪侨酥氐贸跸胂?,我試了幾次,他動都沒動一下,而且隔著被子更加變本加厲地往下坐,我又徒勞地掙了幾下,感覺身上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

脖子還被死死掐著,肺里的廢氣出不去,外邊的新氣進不來,渾身骨頭被壓得咯吱作響,感覺胸腔好像都要被擠炸了一樣。我拼命地想把那人的指頭扳開,可他的手上好像沾了水,又濕又滑,再加上我右手的指甲蓋掉了,不好用力,最后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但那鐵鉗一樣的手反而越收越緊,一絲都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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