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幾天里，顧小白再也沒有出過臥室，飯也是叫了外賣，自己拎進屋子吃。阿千開始還以為沒事，進去看了幾次，顧小白都躺在床上，縮在被窩里看《金剛經(jīng)》，胡子也不刮，蓬頭垢面的也不以為意。他看了一眼阿千后，也只是眼神渾濁地緩緩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看書。就這么熬了近一個星期，阿千終于忍不住了，跑下樓去找羅書全求救。

“我就是要讓他受點打擊，”跟羅書全說明完前因后果后，阿千解釋道，“不要整天沾沾自喜，自以為是，覺得每個女人都會愛上他。電話當(dāng)然是幫他要的啦！可你知道他讓我簽的那份協(xié)議嗎？”阿千看著目瞪口呆的羅書全叫起來，“整整六頁，四十八條，就一句話，和他保持兩米的距離！”

“可是他今天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卑⑶Э鄲赖卣f，“我剛才進去看他，他抱著一本佛經(jīng)在看，看到我睬也不睬，好像根本沒我這個人一樣，我這次是不是玩大了？再下去他和我隔著就不是兩米的距離了，是兩個世界了。”

呃……這么嚴重了嗎？

“哎呀，”反應(yīng)過來后，羅書全開始開導(dǎo)阿千，“你不為他想也要為自己想想啊，你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自暴自棄了，哪天突然開始惱羞成怒了把你趕出去，你怎么辦？”

阿千張大嘴，愣愣地看著羅書全，終于反應(yīng)過來，猛地站起身，毅然決然地走到顧小白臥室門口，開始敲門。

羅書全也一臉凝重地跟在后面。

“小白……小白……”

阿千拼命敲門，里面卻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悄悄擰開門……

屋子里光線昏暗。床上，一個木乃伊一般的存在正在一動不動地躺著，手里拿著一本佛經(jīng)，正在入神地看著，對于周圍的變化，對于身邊多了兩個人完全沒反應(yīng)。

“小白……”

阿千走到床邊，關(guān)切地看著他。

“干什么?！?/p>

“吃早飯了?！卑⑶闱榈卣f道，“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火腿煎雞蛋?！?/p>

“哼！吃與不吃，有什么分別?！鳖櫺“妆亲永镟土艘宦暎迫煌旎ò?，“怎么都是行尸走肉的一副臭皮囊，早晚化為風(fēng)中的一縷青煙?！?/p>

阿千大驚失色，嚇壞了，轉(zhuǎn)過頭看著羅書全。

“他精神還正常嗎？”

“別扯早飯的事情啦！”羅書全也急了，“說重點！”

“這個是這樣的，”阿千咳嗽兩聲，“小白，我之前是跟你開玩笑的，呃……有關(guān)我，和那個電話……其實我不是……那個電話我是幫你要的……”

阿千從來沒有這么畢恭畢敬地和誰道歉過，然而換來的卻是……

“真實與虛幻，誰能分得出其中的界限？”

顧小白轉(zhuǎn)過頭，靜靜望著她，哀傷地笑起來，“你又怎么能確定你看到的是我，那只不過是你的幻覺。一切都是虛妄，如夢幻泡影。包括你，包括我，都是塵世間的一縷青煙……”

阿千只好無奈地看看羅書全。

“小白，”羅書全也幫忙檢討，“阿千跟你開個玩笑，你想開點。”

“是啊是啊，”阿千連忙點頭，“我認錯了，而且我以后真的跟你保持兩米的距離。你不允許，我不會開口說話的。”

“那每天幫我掃地。”顧小白連忙說。

“沒問題?！?/p>

“每天叫外賣點的菜我做主，你不許發(fā)表意見?！?/p>

“沒問題?！?/p>

“以后我的任何行為，都只許贊美，不得以諷刺、拒絕、沉默的方式加以否定?！?/p>

“沒問題，你都是正確的。”

“行了，”顧小白雙眼盯著佛經(jīng)，“電話拿來吧?！?/p>

接過阿千恭敬地遞上來的名片，顧小白面無表情地扯過手里“佛經(jīng)”的書皮，露出里面《幽游白書》的封面，長長松了一口氣，繼續(xù)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一轉(zhuǎn)頭，他訝異地看著羅書全和阿千。

“咦？還在這里？沒事了，退朝吧?！?/p>

阿千呆呆地望向羅書全，羅書全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

——落荒而逃。

接下去的時間里，顧小白一直在醞釀怎么打那個電話，以及打了怎么說，說什么。阿千只好在邊上，一直以贊美鼓勵配合的方式支持著顧小白。為了確保顧小白的第一個電話完美無瑕，她還拿著手機跑到洗手間冒充莫小閔和顧小白對臺詞。這一通熱身電話打了足足有七八十個，打到顧小白胸有成竹，打到阿千威脅顧小白把她的手機費包年為止才罷休。

直到顧小白終于撥出莫小閔的電話，聽到電話里傳來一聲“喂？”

“喂？”

“莫小閔嗎？”

“是，請問你是？”

“我是顧小白。”顧小白深吸了口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