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對象:柱子,男,29歲,山東德州人
人物群體:司機
人數(shù)總量:估計北京約6萬至7萬人
群體特征:出沒于郊區(qū)地鐵站與各大居民小區(qū)之間
月均收入:1500元左右
凌晨5點半,柱子四兄弟的車就停在北京豐臺區(qū)小屯東路站口了。按年齡順序排,柱子是老四,他得第四個發(fā)車,這個順序多年來雷打不動。6年前,柱子哥兒幾個從山東德州老家來北京“討生活”,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掙錢養(yǎng)家。
剛來北京的時候,哥兒四個將從老家?guī)淼腻X湊在一起,買了一輛二手面包車“跑活兒”,6年間,最初那輛二手面包車已經(jīng)報廢,卻又“生”出4輛二手面包車來,哥兒四個這才分開經(jīng)營,各自的媳婦做售票員,各賺各的錢,但他們分車不分道,用柱子的話說,這是規(guī)矩。
三哥的車走了沒多久,338路公交車緩緩駛進站,幾個剛上了柱子車的乘客欲下車乘公車,柱子轉(zhuǎn)頭對車門那邊喊道:“我這車快!”可幾個乘客還是下了車,柱子尷尬地對車上剩下的乘客調(diào)侃著:“多擠啊,哪像我這車有座位!”“可是還要等多久?。可习嗫爝t到了!”沒下車的乘客顯然有些不耐煩了?!榜R上,馬上,再等等,還有幾個空位,等人一滿就開車,要不這一趟下來還不夠油錢!”見沒人說話,柱子自己又開始抱怨著干這行的不易:“其實大家還是需要我們這行的,這邊小區(qū)建成快一年了,住戶不少,一班公車哪夠啊,跑得慢不說,而且擠啊,時間上也不固定。我們?yōu)槟銈兂鲂刑峁┒嗌俜奖惆 商斯卉囬g隔至少有個半小時,就這半小時我們的車能跑4趟,先緊著公交拉活兒,這中間我們可以打個時間差。”
最后一位乘客上車打斷了柱子的話,柱子趕緊發(fā)動了車,沒開多遠,“沒油了,加點油!”柱子對車廂里的乘客小聲說道,便拐進了加油站,厚厚一沓60塊的零錢得加油站的小兄弟數(shù)一會兒了,不到13升的油也跑不了幾趟,柱子輕聲喝道:“這油價漲瘋了!這車也快開不起了!”
柱子媳婦接過話茬:“油價漲不說,這兩天還真是點兒背,每次回來都拉不了幾個人!再這樣,真是干不下去了!”“那你能干點啥?沒錢沒技術(shù),上有老下有小的?!彪x家6年了,柱子夫婦回家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當初帶孩子爬長城的承諾到現(xiàn)在還沒有兌現(xiàn),孩子在老家由種地的父母看著,眼看就到了上學的年齡了,柱子一心想把孩子接到城里,可城里高額的這費那費讓柱子望而生畏。
柱子加大油門,徑直闖了紅燈。由于是新小區(qū),那一帶沒有安裝攝像頭。
柱子曾說過,就是有攝像頭,他也不怕,因為自己開的車沒牌照,所以警察管不了。而對于城管,柱子哥兒幾個已少了當初的那份恐懼,“處好了是哥們兒,處不好是敵人。城管也不易,要給城管面子,不能讓人家太為難?!敝拥能嚬幌袼兄Z的那樣,超過公交車,停在了終點站。
柱子一天跑14趟,每趟車坐滿了20個人,刨去油錢,一趟下來賺10元,趕上人多,多幾元,反之亦然。“4000多元的收入是純收入還了得?那還不發(fā)了,還不把孩子都接來上學?這4000多元錢里有2000多都用在修車上了。”由于買的是二手舊車,柱子說每月修車的花銷最大,下來是租房,最后才是吃喝。
說話的時候,柱子總是習慣地摸著額頭的傷疤,故意分下來的頭發(fā)遮不住紫黑的疤痕,“這是三年前拉活時撞的,當時我把擋風玻璃都撞碎了!”柱子炫耀地說著,又撩起袖筒,他胳膊上一道長約20厘米的傷疤很是刺眼。
“這是去年在石景山的一個小區(qū)拉活兒時跟人干仗留下的,本來是我們先在那里拉活兒,看我們生意好,那幫人就有意擠對我們,因為周圍的居民都跟我們熟了,都愿意坐我們的車,他們就跟我們火拼了一場,結(jié)果他們?nèi)硕?,我們吃了虧,我胳膊上挨了一刀,當時肉都翻起來了,露出了骨頭,不敢上醫(yī)院,這屬于斗毆啊!那還不得進派出所?所以自己簡單處理一下就算了??蛇@胳膊落下了毛病,基本也跟廢了沒什么區(qū)別,雨雪天就疼得抬不起來!”
中午沒什么人,柱子撿了幾張乘客留在車上的舊報紙,在車邊的陰涼處鋪開來,躺在上面打著盹兒:“車里太熱,進不去人,過兩天氣溫30多度更熬人!”
下午16點半,下班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柱子媳婦亮開嗓子喊乘客上車,由于是排序發(fā)車,能趕上人多的時候?qū)χ觼碚f相當不容易,所以柱子多等了一會兒,換來的又是乘客的一頓抱怨。
19點半,柱子的車作為收尾車載著15個人行駛在返回小屯東口的路上,柱子媳婦看到路邊上有菜攤,對柱子說道,“我想買捆小白菜!”柱子應(yīng)和著,停了車,轉(zhuǎn)眼柱子媳婦氣喘吁吁的提上來一捆葉子發(fā)黃的菜,兩個西紅柿。柱子發(fā)動車,嘴里念道:“咋買倆西紅柿?夠吃半輩子的了!”乘客哄笑,柱子媳婦紅著臉說:“今天活兒拉得少,晚上就只準你花一塊五?!敝用刻焱聿投家赛c啤酒,一瓶啤酒正好一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