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軍的“圍剿”加緊,步步逼近。
徐向前每天在前線。
一天,他從前方回到方面軍總部駐地,正碰上開飯。
他像往常一樣走進伙房。
他這個山西人,雖然在南方生活七八年,仍是不習慣吃大米飯,愛吃面食,沒有面食,吃飯鍋巴。
常走進炊房找?guī)讐K鍋巴啃啃。
炊事員都知道總指揮的偏好,每次做飯,都小心著不要把飯做糊,以便讓總指揮吃上黃黃的香鍋巴。
有時炊事員把飯做糊了,鍋巴黑了,徐向前只好苦苦一笑,搶一塊黑鍋巴啃。
這天,他拿著塊鍋巴正出炊事房,迎面看見一個不認識的小戰(zhàn)士,就問他:“小鬼,你是哪來的,我怎么不認識你?”
小戰(zhàn)士答:“我犯了事,剛從家來的……”
“你犯了什么事?”
“我……”
徐向前明白了:又是受“肅反”牽連的。
既然冤了人家,為什么又叫他當伙夫呢。
看這小鬼的模樣,倒像讀過書的,一問,確實是個小知識分子。
他是紅四軍十三師三十八團戰(zhàn)士周希漢,因為會寫幾筆字,成了被懷疑的對象。
硬說他是“富農出身”,他不承認,被開除出黨,送回老家。
他回到當地找區(qū)、縣蘇維埃政府,開了貧農出身的證明,又找了回來,暫且在炊事班幫助記賬。
徐向前翻看他寫的賬本,見字寫得工整,倒是個文書的人才。
徐向前問他愿不愿意留在總部當書記,小鬼正愁沒個出路,見徐總指揮看中他,一邊說怕干不好,一邊連連應著。
于是這個小戰(zhàn)士就由炊事員提成了書記。
誰想,過了幾個月,徐向前一次從前線回到總部,聽說周希漢又被當成“反革命”抓進了保衛(wèi)局。
原因是,一次行軍轉移,周希漢把兩個同名的村搞混了,使直屬隊號房子出了差錯。
軍委主席張國燾發(fā)怒了,說他是“有意搞破壞”,讓保衛(wèi)局抓了起來。
徐向前聽說此事,即派警衛(wèi)員去保衛(wèi)局要周希漢。
警衛(wèi)員跑回來說:“保衛(wèi)局的人說,小周是‘改組派’,不能放!
說不準要砍腦袋呀!”
徐向前火了,親自跑到保衛(wèi)局,一看周希漢被吊綁著,正哭哭啼啼。
徐向前大聲向保衛(wèi)局的人說:“放開周希漢!
放開!”
“總指揮,不能放呀,他是‘改組派’!”
保衛(wèi)局看押的人說。
“什么‘改組派’,周希漢是貧農,是我的書記,我保他,快給我放啦!”
周希漢這才從死亡線上,撿回他的小命。
就是這條生命,在戰(zhàn)火里成長、升華、發(fā)展,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他做了人民海軍副司令。
每當回憶起往事,周希漢總不忘徐向前元帥的救命之情,他深沉地說:“若不是徐總指揮的保護,說不準我這腦袋早掉了!”
那場錯誤的“肅反”,使許多忠誠的革命者、共產主義戰(zhàn)士白白地犧牲了性命。
徐向前身為紅四方面軍總指揮,實際上也是被張國燾等人在幕后審查的對象。
他除了指揮作戰(zhàn),不得插手“肅反”的案件。
徐向前多次暗暗打聽妻子程訓宣的下落,沒有一個準確的消息。
他克制地等待著,相信有一天程訓宣會突然出現在面前,她會那樣又說又笑。
但怎么都沒想到,一天聽說她已不在人間了。
是怎么死的,什么時候死的,沒有人通知徐向前。
想到許繼慎、周維炯兩位師長被捕、被殺的事件,想到許多干部成了“反革命”、“AB團”、“改組派”生死不明,徐向前更沒法打聽妻子的下落。
他仍期待著程訓宣不會遭難。
“肅反”和國民黨大軍的圍攻,使紅軍陷入內外交困。
大仗一個連一個,敗仗接連不斷,戰(zhàn)死的人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