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雷

春日晴空，突起陰云，電光閃處，一聲驚天霹靂砸向東州天空。

“丁零零……”紅色保密電話驚響，比響雷還要清脆。東州市市委書記方興華站起來，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隨著窗外的晴天霹靂猛地抖動了一下。

就在半小時前，東華省省長唐榮均打來電話，轉(zhuǎn)達中央非常重視東州的地下錢莊問題，要對東州的地下錢莊進行一次真正有效的改革，掃除黑惡勢力。此次的導(dǎo)火線就是“吳軍非法集資案”。提起這個案子，方興華心有余悸，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小伙子吳軍，竟然可以利用地下錢莊的名義非法集資二十八億。

二十八億！多么可怕多么觸目驚心的一個數(shù)字啊！更為可怕的是，隨著案情的深入，竟?fàn)砍隽艘粭l隱藏在背后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的灰色利益鏈條，其中甚至包括一些以權(quán)謀私的國家干部。

作為東州這部國家機器上的螺絲釘，吳中顯然是松動了！

東州市原常務(wù)副市長吳中就是這條灰色利益鏈條上的幕后掌控者，他利用手中人民賦予的權(quán)力，指使自己的侄子吳軍以地下錢莊的形式向民間大量地非法集資，自己則在背后充當(dāng)保護傘，然后把集資來的巨額資金投向股市和房地產(chǎn)，從中牟取高額的利益。

電話是省委秘書打來的，通知方興華參加省里“吳軍案”的總結(jié)會，商量應(yīng)對中央改革意見的落實。方興華才嘆了一口氣，任務(wù)艱巨啊，以東州為試點，整合一部分規(guī)模大、信譽良好的地下錢莊成立民間小額貸款公司，這又談何容易啊……

方興華眉頭緊鎖，點上一支煙，面色凝重地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思緒復(fù)雜地望著腳下這座自己主政的城市。明媚的陽光投射在落地窗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此時此刻，他眼中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東州有著近八千億的民間資本，而一直游離于法律邊緣的地下錢莊，其實才是絕大部分民間資本幕后的掌控者。

地下錢莊的這條灰色利益鏈條上還包括民營企業(yè)、黑社會勢力、地下賭場、外匯黑市、走私交易、政府官員……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歷屆東州市政府都出臺了不少整治地下錢莊的政策，可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說是失敗的，地下錢莊的免疫力也在一次次的整治失敗后變得越來越強。

東州市的老市委書記林迪中就曾經(jīng)大刀闊斧地對地下錢莊進行改革，采取“一棍子打死”的政策，可是最終卻以失敗告終。這可真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就如同深不可測的黑洞一般吞噬著你，即便是一把手也無能為力。

最后林迪中因改革“失利”，被省委平調(diào)到了市人大常委會任主任。雖然說是平調(diào)，但明眼人都知道人大常委會主任和市委書記在地位和職權(quán)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論。方興華心想，中央要改革，那自己會不會重蹈林書記的覆轍呢？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進來的是方興華的老部下——東州市公安局局長肖立軍。肖立軍是方興華一手提拔起來的干部，也是方興華最信任的干部之一。肖立軍為人正直，為官清廉，處理事情敏銳、果斷，又不缺乏智慧和掌控大局的氣勢。這些年，他的氣魄讓許多黑道人物聞風(fēng)喪膽。

肖立軍輕輕地叫了一聲“老領(lǐng)導(dǎo)”，就站住了。他知道這次方書記讓自己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肖立軍太了解他了：為人低調(diào)，做事小心謹慎，心思縝密又堅定執(zhí)著。外人看來，方興華好像缺少了一方諸侯的氣魄，但他不顯山，不露水，在外人一致不看好的情況下，走上了東州一把手的崗位。

方興華把省里電話提出的問題和改革方案，重新向自己這個最信任的老部下講了一遍。

肖立軍振奮地說：“東州的地下錢莊如此猖獗，明目張膽地非法集資、洗黑錢，的確到了該動大手術(shù)的時候了！”

“不過，你也知道要想對地下錢莊動大手術(sh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們還應(yīng)該從長計議啊！”方興華說。肖立軍明白方興華的“從長計議”是什么意思。這些年來，東州歷屆政府已經(jīng)害怕對地下錢莊進行改革了，因為萬一改革失敗了，沒有人負得起這個政治責(zé)任。

肖立軍又問：“那蔣市長那邊呢？”

“剛才我已經(jīng)和文龍同志通過電話了，他認為這對于我們東州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表示市政府一定會全力配合市委堅定地貫徹和執(zhí)行中央和省委的決定?！?/p>

全力配合！這就是市長蔣文龍的高明之處，他絕不會主動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萬一改革失敗了，還有市委書記在前面頂著炸藥包。在肖立軍眼里，蔣文龍這個人平時滿口官話，而且非常強勢，根本不把市委書記方興華放在眼里，東州的官場可謂是市長強書記弱。

緊接著方興華警惕地問：“天明同志那邊有什么新的情況嗎？”

肖立軍如是說：“暫時沒有?！?/p>

方興華口中的“天明同志”是東州市工商局的副局長王天明，也是肖立軍的老戰(zhàn)友。同時王天明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東州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地下錢莊——瑞豐擔(dān)保公司的核心成員之一。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了，王天明已經(jīng)基本上取得了瑞豐老板謝正祥的信任。說白了，王天明的身份就是臥底。

但是王天明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尋找謝正祥的犯罪行為，然后將瑞豐一鍋端掉。老書記林迪中的失敗，說明“一棍子打死”的政策是不可行的。上上之策是要摸清地下錢莊的真正內(nèi)幕，尋找真正可行的改革方案。

這件事的知情者也只有方興華、肖立軍和王天明三個人。

方興華提醒道：“一定要保證天明同志的人身安全！”

“老領(lǐng)導(dǎo)，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保護天明的?！?/p>

“小心行事，注意保密，千萬不能出什么差池。好啦，公安局那邊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你，你先回去，有什么情況及時通知我?！?/p>

“明白！”肖立軍戴上警帽，朝老領(lǐng)導(dǎo)行了注目禮，轉(zhuǎn)身離開了市委書記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