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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把椅子拎在手里，像提著個包一樣。他跟波琳一起往東走，鮑華利街在豪斯頓街以南的路段，有一排獨特的零售店鋪，就像非正式的購物中心。有電器、燈具、二手辦公用品、廚房設(shè)備等等。李奇很喜歡鮑華利街的氛圍。

他手中的椅子是標(biāo)準(zhǔn)的款式，不過也有其明顯的特征。如果把眼睛閉起來，基本上描述不出椅子到底長什么樣，不過現(xiàn)在拿在手上比對，應(yīng)該可以找到同樣的。兩人先從最北邊的六家店鋪開始，這六家看起來都很糟糕，店面全長加起來不過一百碼，不過要是有人在曼哈頓買了張吃飯用的椅子，八成就是在這一百碼內(nèi)買的。

好貨放在櫥窗里，通常是零售店的座右銘，不過在鮑華利街，櫥窗其實是次要的，真正的重點是人行道上的展示品，再說李奇手中的椅子也不是什么好貨。一來不是成套的家具，二來也不能單賣。想買一套二十四把椅子的人，不會買了二十三把就走人。李奇跟波琳在人行道的展品中穿梭，擠進(jìn)狹窄的小門，看著店里滿是灰塵的物品。有剩余品、有半套的、也有單品。椅子很多，看起來大致都一樣，但又各有不同，但沒有一把椅子看起來是舒服的。李奇曾經(jīng)看過一些相關(guān)文章，要生產(chǎn)一把餐廳用的椅子其實是很需要技術(shù)的。要耐用，要漂亮，不能真的太舒服，要不然顧客會整晚賴著不走，原本可以做三輪生意的晚餐時間，變成只做兩輪，會害店家少賺很多錢。在經(jīng)營餐廳這行，比例控制與桌次輪轉(zhuǎn)數(shù)至關(guān)重要，椅子制造商跟輪轉(zhuǎn)率有絕對的關(guān)系。

在頭三家店面，沒找到看起來一樣的椅子，也沒人承認(rèn)賣過李奇手上那種椅子。

在第四家，他們才找到想找的東西。

這家店面很大，鍍鉻用餐家具擺在正面前方，一堆店員站在里面。人行道上擺了許多俗氣的坐墊凳子，后面有很多舊的桌子疊在一起，還有很多成套的椅子，都是六把一組。這些桌椅后面有大量雜物，包括兩把高掛在墻上的椅子，長得跟李奇手中的一模一樣。同樣款式，同樣結(jié)構(gòu)，同樣顏色，使用年份也一樣。

“找到了?！辈照f。

李奇反復(fù)看了幾次，千真萬確，是一樣的椅子，就連上面的污垢灰塵也都一樣。

“去找人幫忙吧。”他說。

他把第六大道的椅子搬到店里，有個亞洲人坐在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后面，上面放了個現(xiàn)金盒。這個人年紀(jì)很大，大概是老板，想當(dāng)然所有交易必定都經(jīng)過他的手，因為現(xiàn)金盒在他的手上。

“這是你們店里賣的椅子，大概一星期前。”李奇把椅子舉高，回頭對著墻壁點點頭，那里掛著它的兩個同胞兄弟。

“五塊錢?！崩先苏f。

“我不是要買。”李奇說，“我只是想知道的是誰買的?！?/p>

“五塊錢?！崩先擞终f了一次。

“你沒聽懂我的話。”

老人微笑著：“我聽得很清楚，你想知道那把椅子賣給誰，而我說的是，這個消息價值五塊錢?！?/p>

“我把椅子送給你怎么樣？那你就可以賣兩次了?！?/p>

“這把椅子我已經(jīng)賣過不只兩次了，有人開店，有人關(guān)門，資產(chǎn)這是這樣流通著。”

“那一個星期前，椅子是誰買的？”

“五塊錢?！?/p>

“你確定這個消息值五塊錢？”

“我確定這個消息你想知道。”

“兩塊五加這把椅子?！?/p>

“反正椅子你一樣會留著，你不會一直搬著它到處走?！?/p>

“我可以把椅子留給隔壁?！?/p>

這是第一次老人的眼睛動了一下，他看看墻壁上面。李奇知道他心里在想：三個一組比兩張來得好賣。

“四塊加那把椅子?！彼f。

“三塊加椅子?！崩钇嬲f。

“三塊半加椅子。”

“三塊兩毛五加椅子?！?/p>

沒反應(yīng)。

“拜托你們兩位！”波琳大聲說道。

她走到搖晃的桌前，打開錢包，拿出一個扁扁的黑色皮夾。從一疊厚得跟書一樣的鈔票里掏出一張十元鈔票，放在桌面上。

“十塊錢。”她說，“再加那把該死的椅子，現(xiàn)在給我好好講！”

老人點了點頭。

“誰買了那把椅子？”波琳說。

“一個不能講話的人?！崩先苏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