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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即將開始(2)/西嶺雪

下一站,后青春時代 作者:女友傳媒集團


世人都知道有情人的男人不是好丈夫,卻不知那做丈夫的男人也絕對不會是個好情人。

從花店到我的別墅足有一個半小時車程。

車至政府花園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我在路邊停下來慢慢吸一支煙,望著車外出神。

我在這里也曾經(jīng)擁有過一套房子,雖然自己一天也沒住進去過。這里,包含著我從不肯向人說起的一個秘密,就在喝得最醉的時候我也不曾向枕邊人提起。

我也不會忘記當(dāng)那男人終于患喉癌死去,留給我母親一座不過百余平米的房子當(dāng)補償時母親的嘴臉。那年母親已經(jīng)56歲,死死攥住了戶主憑證咬牙切齒,揚眉吐氣地說:“苦守了半輩子,到今天才算有個交代,總算沒白跟了他?!?/p>

說這話第二天一早她沒有起床,于三天后因患腦溢血而死去。

我將房子賣了20萬,用它注冊了今天的網(wǎng)絡(luò)公司。從此時來運轉(zhuǎn),終于出人頭地。

我捻滅了煙,恍惚著發(fā)動車子。

忽然聽到“轟”的一聲,我只見眼前金星亂冒,朦朧中看到母親一張充滿怨憤不甘扭曲變形的臉,然后我便“睡”著了。

再度醒來時我只覺渾身酸痛,頭部嗡嗡作響,一個長發(fā)女子坐在我身旁,看我醒了就問我要不要喝水。

我喝了兩口水后有些清醒過來,覺得那女子面熟,便問她:“這是醫(yī)院吧?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你是護士嗎?”

“你撞到電線桿上暈過去了,好在沒傷著。醫(yī)生說只是輕微腦震蕩,睡一覺就好了。怎么搞的,好好開著車會開到路邊兒去?”可琪一邊給我削著梨,一邊慢條斯理地對答,樣子像極一個親人。

我當(dāng)然明白自己怎么會好端端撞了車。剛打思儀床上起來,又跑到Float那里折騰半個下午,鐵打的身子也虛了。我純粹是累的。

這一刻我有些后悔自己的荒唐,好在沒鑄成大錯。

可琪對我撞車的原因沒有再刨根問底,只是把梨子遞給我,軟語叮嚀:“吃點水果會清醒些,動作別太大,悠著點兒,看頭還暈不?”

我忽然很感動,連梨子帶手一并接住,隨口說:“可琪,我明天酒會上就宣布我們訂婚吧?”

可琪愣了愣,抽回手輕柔地說:“明早徹底清醒了再說也不遲?!?/p>

我的確有些迷糊,但扯了可琪的手不愿放,生死之際我覺得孤獨,生怕她離開我。我含含糊糊地說:“可琪,你別走,你要是怕悶,我給你講故事……”

這一覺睡得異常香甜。再醒來時可琪已經(jīng)不見了,她昨天的位置上坐著思儀,這讓我在朦朧之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思儀的眼睛腫著,見我醒了,忙不迭地湊近來:“少權(quán),哎,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撞車??可琪怎么跟你在一起……???”

我呻吟一聲閉上眼睛:“思儀,你讓我再撞一次好了。”

我當(dāng)著思儀的面,給可琪打電話:“我九死一生,你不該慶祝我們再世重逢,然后陪我到地老天荒嗎?”我信口胡言,存心惹思儀生氣,卻聽到可琪在那端認認真真嘆了口氣:“少權(quán),以后這種玩笑別再開了。我對你父母的事有我自己的看法,我們兩個是不同的。我們之間不可能,我今年已經(jīng)30歲,玩不起也錯不起了?!?/p>

我倒吸一口涼氣。什么,我竟把自己私生子的身世告訴了她,所以她知道我絕對不會同意結(jié)婚而決定與我到此為止了?

我厚著臉皮地對她說:“別睡了,來接我出院,我們?nèi)コ栽绮??!?/p>

“魏少權(quán),你怎么不干脆撞死?”這惡毒的小女人詛咒著掛掉電話。我抬頭坦然地望著葉思儀,一臉無恥的笑容:“昨晚我向她求婚,被她拒絕了?!?/p>

葉思儀忍著等我電話打完,終于忍無可忍:“我整整八年等你開口求婚,你倒腆著臉到她那去找閉門羹吃?犯賤!”她把整罐兒雞湯潑向我,然后摔門而去。

死里逃生,忽然讓我明白許多事,人生苦短,我實在不該把大好時光浪費在忍受葉思儀的聒噪糾纏上。她反正是要恨我的,我反正是要補償她的,父親給母親一座大房子讓她等了半輩子,我不想那么殘酷,我決定大方點兒,盡快把事情給辦了。

最終我Call了Float來接我出院。Float很仗義,正陪朋友打保齡球,聽到傳呼扔下哥們兒就來了。見到我,遠遠飛吻:“我知道你為什么撞車,想我想的是不是?”

我攀住她的肩:“福老大,我們?nèi)ネ姹臉O跳怎么樣?”

“你體驗死亡上癮了!”Float推我一把,“今兒所有體力勞動包括床上體操全免。我陪你玩一天素節(jié)目,喝茶逛街看電影,你也不許開車,我們學(xué)小青年軋馬路談戀愛?!?/p>

再世為人,我忽然很珍惜這陽光這綠樹,對于逛街表現(xiàn)出空前熱情。Float今天的妝扮也很純情,我們手挽手肩并肩一副親熱模樣。但我的確不是做戲,雖然這里沒太多真情,但,不是假的。

傍晚時我打電話提醒可琪換衣服,說好一小時后去接她赴宴。

我也邀請了Float,她爽快地答允,并不在意宴會女主人不是她,她自然另有舞伴。

我們對彼此沒有責(zé)任,無論身體或靈魂。

盛裝的可琪令我驚艷。

在去酒店的路上,我也不由地嚴(yán)肅起來,握住可琪的手說:“可琪,你真是令我心折。”可琪微笑著說:“今天是我30歲生日,有你這位好朋友慶祝,我真的很感激,無以為報,不如送一個愿望給你吧?!?/p>

“吹生日蠟燭時不是可以許三個愿嗎?我把其中一個愿望送給你?!?/p>

“那好,我的愿望是,一生擁有陳可琪這位好朋友,可以馬上離開葉思儀,但希望她不要恨我;還有,不斷遇到更多更可愛的Float?!?/p>

“夠了夠了,”可琪笑得岔氣了,“你這貪心的人,把我的三個愿望都用光了,還在濫許愿?!笨社鞯淖彀蛻?yīng)付似的張張合合,我卻越來越恍惚了,聽不見她再說什么,音樂聲響起,舞會即將開始,動蕩的燈光下,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刻骨的孤獨和脆弱,所有的面孔在幻滅的燈光下模糊不清了,突然有想大哭的沖動,撲進某個溫暖的懷抱,這個世上只有女子有這樣的懷抱,那是愛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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