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順，我問你，姨媽家吃的住的是不是都比咱家好？”在醫(yī)院大廳史玉芬拉著寶順衣袖問道。

“這不廢話嗎？”

“那好，我告訴你，在別人屋檐下，有時不得不低頭，你要是想跟姨媽家長住，這兩天就得跟著媽一塊把你姨媽哄順了。”

“知道了，你前面不說過嗎，也不嫌煩。她住在幾樓？”

“二樓，咱從樓梯上去吧?！?/p>

史玉芬人還在病房外就先一路嚎上了，進到病房，見史玉梅右腳打著石膏纏著厚厚的繃帶，她嚎得更響了。史玉梅說：“哭什么？我這不沒什么事嘛？住幾天院就會好的，放心吧??！”

一屋子的學(xué)生搬椅子的搬椅子，倒水的倒水，大伙一邊自責沒照看好老師，一邊告訴她已經(jīng)拍過片，沒啥大礙，不必太擔心。

“你們讓我不擔心我就不擔心了？我姐都快奔六的人哪經(jīng)得起這么傷筋動骨？”史玉芬嗚嗚大哭起來，寶順立在一邊想擠眼淚卻擠不出，模樣頗有些兒滑稽。

史玉梅看看她那些學(xué)生，然后對史玉芬說：“好啦，玉芬，你再這么哭他們心里該不好受了。對了，就你跟寶順來了嗎？子凡他們呢？”

“姐?！笔酚穹抑棺】?，說：“我一接到電話，得知你傷了腳，嚇得魂飛魄散，立即就往這趕，一時忘了告訴他們，寶順是追著我出來的。姐，你真的沒事吧？腳還疼嗎？”

“說了沒事，我還沒老到經(jīng)不起摔的歲數(shù)?！笔酚衩氛f完又吩咐那些學(xué)生：“你們都回去吧，別耽誤你們休息影響了明天的工作?！?/p>

她教過的這批學(xué)生現(xiàn)在都已三十出頭，當中有幾人還混得相當不錯，他們走前將史玉芬叫到病房外，其中一人拿出大伙先前湊的兩千塊錢塞給她，說：“老師不肯收，你代為收下吧?！?/p>

“那哪行？你們快拿回去，拿回去。”

史玉芬一邊故意大聲嚷嚷著讓人收回去，一邊緊緊捏著那沓錢假意推了兩個回合，最后就揣進了自己兜里。

“你沒收下他們的錢吧？”她踏進病房史玉梅就問。

“我怎么能收呀？他們都說了你不肯收，我還能去收嗎？”

“嗯，做得好，不收是對的。他們沒忘記我這老師，聚個會還叫上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哪還能讓他們破財呢？再說他們還交了住院押金，又給我安排了這單人病房，不能再讓他們破費。”

“那是姐這老師做得盡職，可不是每一個老師都能讓學(xué)生念念不忘的哦?！?/p>

史玉芬這馬屁拍得史玉梅很受用，她笑笑，說：“打個電話告訴子凡他們，就說我沒事，讓他們不必擔心，明天再過來好了?！?/p>

“好，我讓寶順去打。”

她悄悄沖寶順使了個眼色，他領(lǐng)命而去，過會回來報，電話已打。

這晚史玉芬使出渾身解數(shù)精心侍候著史玉梅，端屎接尿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史玉梅因傷了腳不能下地，所以大小便都得在床上解決。頭次小便，她在床上怎么也尿不出，臉憋得像熟透的蝦米。最后史玉芬靈機一動，跑去洗手間打開水籠頭，在嘩嘩的流水聲暢導(dǎo)下史玉梅終于長吐了口氣。

前來換藥的護士對史玉梅說：“你這妹妹可真好，就是親生兒女都不見得肯為老人接屎接尿呢?！?/p>

史玉芬笑道：“這不是我應(yīng)該的么，我就這么一個姐姐，至親骨肉為她做這點事算個啥?！?/p>

幾句話說得史玉梅心里暖暖的，胸中有淺淺的微酸泛起，并有盈進眼底的趨勢。是啊，畢竟是一母同胞，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她在感動的同時也暗暗為自己今兒早起還暗嫌史玉芬母子不知趣，住了一周還不知回去的想法心生愧疚，并決定要好好善待她母子，只要他們不開口說回去她就絕不往外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