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嶺礦山是斯丹少數(shù)民族自治州的八大礦山之一,也是歷史比較早的一座礦山,在新中國成立之前,這里就已經(jīng)有很多農(nóng)民在挖煤了。不過那時候國家對于煤礦根本就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管理體系,當?shù)厝诵枰妹毫司椭苯犹嶂z頭和鐵鍬去挖。那時候,人們挖煤很少對外銷售,基本上都是附近的一些村落,農(nóng)民與農(nóng)民之間相互用物品交換。
比如我爺爺年輕的時候就在云嶺礦山挖過一陣子煤。那會兒煤炭在我們穆河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連下雨之后山體滑坡都會有許多煤炭從土里滾出來。不過挖煤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挖的,那時人們就喜歡從一個村子挑那么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到礦山去,然后隨便從山里砍一些樹木,再用一些芭蕉葉子一類的東西搭建一個窩棚,白天挖煤,晚上幾個男子就彎著身子隨便往窩棚里的地上躺,以至于鬧出了這樣一個笑話。
有位外地人到我們村子做客,途經(jīng)云嶺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男子身上帶著旱煙,煙癮發(fā)了,看到不遠處有個窩棚里邊還燒了一大堆炭火,男子便拿著煙斗朝窩棚走去。等到了窩棚時,見三四個渾身漆黑的壯漢躺在火籠邊,正睡得沉。男子喊了幾聲:“老表!老表!來你們這兒借個火?。 ?/p>
見沒有人回應(yīng),男子就自顧自地坐在那兒,一邊烤火一邊抽煙,等抽完一個煙卷后才離開窩棚,來到我們村里。到了我們村后,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的樣子了,他的親戚問他從哪里來的,他說從云嶺那邊過來。當時所有人都表示出驚訝,“你從云嶺那邊來,你不害怕嗎?”
男子回答:“這有什么好害怕的,礦山上還有人挖煤呢,那窩棚里還有幾個人躺著睡覺。我在那兒抽了一陣子煙才過來?!?/p>
他的話把大家嚇得不輕,紛紛說:“你真是藝高人膽大,那窩棚里躺的是死人?!?/p>
男子一聽,愣了半天,原來前幾日遠處有幾個外地人要到這邊挖煤,結(jié)果碰到了瓦斯爆炸,都死在里邊了。當?shù)厝艘膊恢浪麄兪悄膬旱?,一時間沒有聯(lián)系上遇難者的親人,所以就將他們弄到窩棚里躺著,并在窩棚里燃了堆火。
由于沒有國家的管制,云嶺礦山的安全事故也不斷地出現(xiàn),隔三五個月,總會聽到死人的消息從云嶺傳來。不過后來好些了,國家對煤礦出臺政策,許多不合格的小煤礦都被炸了,就留了一些外地的大老板在那兒,按照國家的政策開辦大型的礦井,井下一律用石頭和樹木對礦井進行鞏固,并派有瓦檢員在地下按時檢查瓦斯含量。
既然如此,云嶺礦山怎么會忽然荒廢下來呢?不但工人走了,就連之前堆積成山的煤炭也都離奇消失了,這樣的場景,可以和當年發(fā)生在白溪林場的空中怪車事件有得一比。
可這樣的大事件,消息竟然傳不到穆河縣?!赌潞油韴蟆放c穆河縣電視臺對此事一無所知,不能不讓人稱奇。
我想,只要肯去探索,事情的真相總是會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的。雖然目前我已經(jīng)不是一位記者了,但是身上還保留著記者的職業(yè)病——凡是發(fā)現(xiàn)有新聞價值的事件,都會想著前去探個究竟。
一邊想著,只聽走在前面的白雨欣高興地回過頭來對我說:“牧哥,你看,咱們走出這片大山了,前面就是云嶺礦區(qū)了?!?/p>
我走到白雨欣身邊,往前一看,透過一些樹枝的縫隙,可以看到前面是一片白茫茫的天空,幾座小山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一些寬闊的公路在眼前那塊廣袤的空地之上縱橫交錯。看來,我們真的已經(jīng)到達云嶺了。
從山梁上下去,步行大約五百米左右,便正式進入那片平坦的沙地了,從遺留在地上的那些煤渣可以看出,我和白雨欣正在進入的是云嶺礦區(qū)的一個堆煤廣場。不難想象,在這塊寬闊的空地上曾經(jīng)堆積的煤炭有多么的壯觀。只可惜,正如路上那兩位小男孩所說的那樣,這些煤炭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由于很久沒有到過云嶺,我對于云嶺的印象已經(jīng)很模糊,哪里是礦井區(qū)哪里是工人的生活區(qū)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唯一能夠很清晰地回想起來的就是一根高大的鐵柱上掛了一口用汽車缸盆做成的大鐘,那時候一到工人開飯時,礦山的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就會出來將大鐘下面的繩索拽在手中,使勁搖三下,于是礦山的工人們開始傾巢而出,敲著飯盆到處跑。
這樣的景象,是我讀小學(xué)第一次到礦山找我的父母時所見到的。只不過那次很不幸運的是我在礦山摔了一跤,摔得很嚴重,后來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人送到醫(yī)院里,然后平安回家的。
站在堆煤場,往東邊看可以看到一條河流,往南邊看能夠看到一些高矮不一的石棉瓦房,石棉瓦房邊,有著一些鋪著薄膜的菜園。然后往西北看,可以看到很多相互連接在一起的小山,小山不高,但是可以遠遠地看到一些黑色的洞口,外觀就像是一個個擺放在地上的馬蜂窩一樣。我想,那兒應(yīng)該是真正采礦的地方,遺憾的是,在我們的視野里,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一位工人,倒是有一條皮包骨頭的老母狗夾著尾巴在前邊的空地尋找食物。
“這兒還有狗呢,看來應(yīng)該有人居住?!卑子晷篮鋈徽f話,把我嚇了一跳。
“這狗瘦成這樣,估計很久沒吃東西了,看來情況并不樂觀?!痹谖艺f這句話時,前面那條黃色的老母狗好像聽懂了似的,停下腳步,扭過頭來看著我和白雨欣。白雨欣似乎還是個童心未泯的孩子,對那狗并不畏懼,反而朝它招手,讓它過來。那狗見有人叫它,估計是懷了一點希望,忙搖著尾巴跑過來,直接趴在了白雨欣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