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鐘，我們在約好的地方—— 什剎海北岸的一個露天酒吧里相對而坐。她要了一杯冰紅茶，我則大聲地問侍者有沒有北冰洋汽水，惹得她呵呵直笑。

“也就是我，換個人都得躲你遠(yuǎn)點。這年頭誰還喝這個呀，多土?。　?/p>

“有人喝，都是些和您差不多年齡的人。”侍者看著我回答了她的問題。

“就是，這里是講求文化的地方，怎么能忽略這么有文化標(biāo)記的產(chǎn)品呢！”我補充道。

飲料上來之后，我們相互謙讓著讓對方先說。最后她說：“還是你先說吧，你說完了剩下的時間就都?xì)w我?！?/p>

我喝了口冰涼的汽水后，就將我到菲迪優(yōu)的經(jīng)過簡要地講了一番。她聽了之后撅起嘴說：“這可夠氣人的，我上一個半月的班還趕不上你干十天的呢！而且不費吹灰之力。不行！你這會兒就只許喝北冰洋，過會兒請我吃大餐。”

“好，沒問題，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龍蝦餡的餃子!”

“這附近有嗎？”

“沒有你可以讓他們做，有人給錢誰不掙呀？”

“試試看吧！”

“好了，不跟你逗了。”她擺了下手說，“你講完了吧？后邊就聽我說吧！”

她一張嘴就說到了法國，我知道這是她這些年永恒不變的話題。雖然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已經(jīng)幾易其人，但背景卻始終如一。

我記得頭一個男主人公好像是一個電器工程師。她和他是在飛往上海的飛機上邂逅的。那老外就坐在她靠外的座位上，上餐的時候用肩膀輕輕將她從睡夢中撞醒，然后就趁機和她用英文搭訕，等下了飛機后倆人又搭乘同一輛出租車。進入市區(qū)后，老外先把她送到酒店，然后才繼續(xù)前行。

她原本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為就是一段平淡無奇的經(jīng)歷呢，至少她跟我是這么說的。但是我想事情好像不會這么簡單，男人對女人就是這樣，有足夠長的接觸時間就有足夠多的非分之想。

傍晚時分，她房間里的電話響了，來電的正是那個老外。之后他們就在靠近外灘的一家典雅的餐廳里共進晚餐，彼此以第三方的語言來溝通心聲。晚餐后，他們又一同沿著外灘款款而行。

她說那天夜色很美，江輪往來如梭，輝映浦江兩岸。我說此乃心情使然，那地方其實天天如此。

后來他們又去了一家酒吧。但這還不是最后一站。老外出了酒吧又說再找個地方喝咖啡，那時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了。

他們終于到了喝咖啡的地方—— 老外下榻的房間。剩下的事情不用她說誰都猜得到，免不了寬衣解帶，云雨一翻。

其實這種事本該是從共進晚餐之后就可以發(fā)生的。法國人在這方面就是細(xì)膩，就像他們的足球隊，不盤帶過人到小禁區(qū)是從不輕易起腳的。她管這叫“羅曼蒂克”，而我則覺得不如叫磨嘰更為恰當(dāng)。

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讓她做出了離婚的決定。她說雖然那老外自始至終也沒有承諾娶她為妻，甚至還流露出一些可以翻譯成“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意思，但是她還是覺得應(yīng)該盡早和她老公做個了斷才好，因為她不能承受長期首鼠兩端的愧疚。這著實令我對她肅然起敬，換了別人，可能別說做，就是說都沒有這個意識。

要說她老公那人可真夠?qū)捄竦?，不明就里地被她甩了，還一直對她念念不忘。直到現(xiàn)在，離婚都好多年了，每年她生日的時候還都給她送來一大捧鮮花。

所以，有時我也覺得詫異，女人在愛情上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她老公那人按說也是儀表堂堂、事業(yè)有成、關(guān)愛備至的人。對此，她的回答很簡單：“其實，有的時候就是那么一種感覺，一種一觸即發(fā)的、心旌飄蕩的感覺?！?/p>

我聽了以后就沒再深究了，有什么可深究的？和婚姻沒有一點關(guān)系的心旌飄蕩還能是什么？我只是在心里替她接了她未盡說出的下一句：“只要碰上這種感覺，對你說拜拜就無須任何理由了，或者說那理由也就俯拾皆是了。”

這個故事發(fā)生在我們相識之前，并在威海的那個晚上之前就無疾而終了。這以后我就無意中拾起了從法國人手里遺落的接力棒，承擔(dān)起繼任者的角色。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何芳從中搗亂的話，我和姍是很有可能乘著愛潮登上婚姻之彼岸的。

都怪我一時疏忽，洗澡的時候沒將手機帶在身邊，也忘了設(shè)置靜音了。等我聽到電話鈴聲，迅速關(guān)上淋浴、裹上浴巾出來時，何芳剛剛掛上電話。

她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對我說：“一個女的，我說你正洗澡呢，讓她過會兒再打來?！?/p>

我聽了那叫一個氣呀！心說能夠在晚上把電話打到我手機的女士，無論哪一個，聽見你說我在洗澡呢，還會再打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