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她了，該放手了，而且她過得那樣好，有人為她等門，有人愿做護(hù)花者。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少年時，蘇流年是他情感的引發(fā)點，到如今他即便可以獨當(dāng)一面，也忘不掉那些悸動的美妙滋味。偶爾她會在夢中出現(xiàn)，看不真切臉，但他篤定是她，蜷在身邊像一只貓。這樣令人臉紅心跳的夢每每令他全身發(fā)燙。

九年的時間足夠忘記一個人。

都說時間是殺手，他確曾忘記過她。生活風(fēng)生水起，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他有傲視一切的資本，甚至傲視自己的記憶。但大概是報應(yīng)，她總不能令他安生，當(dāng)他幾乎快忘記時，總有一個夢境出現(xiàn)，把他從云端拽下來。

倪繼的傷不大要緊，住院部人來人往，屬他們這里最熱鬧，水果花籃擺了一圈。他十分慷慨，讓全拿去值班室。

連日來他還特意留心了一下那個叫蘇流年的小護(hù)士，纖細(xì)嬌小，清清秀秀的小家碧玉型，這樣的女孩子其實不算少見。

這幾日程灝反而不來了，據(jù)他自己說是是忙，說白了大概是在躲，然而分明見蘇流年還是神色如常，他究竟是在躲什么？

周六程灝終于姍姍而來，滿面風(fēng)塵，倪繼問他：“這幾天上哪兒混去了？”

程灝大吐苦水：“別提了，最近跟韓國公司搞科研項目，那幫人磨嘰得要命。唉，不說了，你快點給我好起來，回去研究合約，看看哪些地方有法律漏洞。關(guān)鍵時刻你居然躺床上逍遙這么多天，這法律顧問算是白養(yǎng)了……”

倪繼不懷好意：“行行行，下個禮拜我就出院了。哎不過，你真沒去風(fēng)花雪月？”

“……我剛跨過三八線就沖過來看你了，風(fēng)花雪月你個頭！”程灝大汗，交友不慎吶！

他們的門本是掩著的，有人進(jìn)來一推就有聲音。

蘇流年拿了一袋點滴，低著頭進(jìn)來，并不多話，安安靜靜換好鹽水，交代一句：“掛好了叫我?！彼硨χ虨?，所以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聽得出話語里有糯糯的笑意，帶了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格外好聽。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來去匆匆，真的形同陌路。

連倪繼都嘆息，拿腳丫子拱他：“哎別看了，魂都快給勾走了。程灝你怎么這么沒出息啊，想追就追啊，你的個人魅力我還是相信的。你說說，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程灝只是搖頭：“別問我，我自己都不知道?！?/p>

“那就去問唄，你準(zhǔn)備抱殘守缺一輩子？解釋清了，你搞不好就豁然開朗了，要么大大方方追，要么心無旁騖跟著哥哥我尋花問柳，誰也不吃虧?！?/p>

頭腦簡單的東西，程灝都懶得理他，他的主要目的怕是后面一個吧。

剛下飛機，程灝也覺得不舒服，匆匆告辭。經(jīng)過值班室時他胸悶的厲害，遠(yuǎn)遠(yuǎn)見天臺的玻璃門開著，摸摸口袋抽出一支煙走過去。

到門口他又止了步。

天臺不寬，而且蘇流年站的不遠(yuǎn)，背對著他，和一個中年男子面對面談話。她還是習(xí)慣性地低著頭，風(fēng)很大，吹得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我不用……真的……”

對面的男人是極面熟的，保養(yǎng)的很好，穿著打扮皆上乘，高瘦的身材，看不出發(fā)福的痕跡，表情明暗：“你自己注意一些，別太辛苦，我也不能總在你身邊?！?/p>

他清清楚楚見了那個男人遞了張卡，蘇流年身形動了動，似乎是接了。那個男人又開口：“上班沒必要那么拼命，好好顧著自己，也別管我這邊，你自己開心就行了。”

他只見她乖順地點點頭，順風(fēng)吹來她的聲音。

程灝終于聽清她說了什么。她說，叔叔，這幾天都別來找我了，你太太……阿姨來找過我了。

程灝驚得倒退一步，“咚”一聲撞在玻璃門上，發(fā)出很大的聲響，引得兩人同時向他看。那個男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幾步跨來，戒備的上下打量他，大概懷疑他是記者，手一攤：“把相機交出來！”

程灝抵著墻抹了一把臉，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冷笑一聲：“我不是記者，我只是來抽支煙。清者自清，心里沒鬼，用不著這么激動?！彼@是一語雙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