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不動聲色地點(diǎn)點(diǎn)頭，開口道：“你去罷，萬事多加小心?！?/p>

“是?！?/p>

莫蘺跪在地上，又磕了三個頭。上官知她這行的是師禮，也點(diǎn)點(diǎn)頭一并受了。然后莫蘺站起身來，直直的走了出去。

再沒回頭。

而上官也一直作畫，仿佛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不重要，至少，沒有他手中的這副畫重要。

身旁的老侍長嘆一聲，幽幽道：“王爺，這莫蘺并非絕色，性子也頗有些倔強(qiáng)。這樣的人派出去，能討那人的歡心嗎？”

“他一定會喜歡的?！?/p>

上官只略頓了頓，然后淡淡道——

“只因?yàn)閺男〉酱?，我跟他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p>

？！

王爺，你怎會……？！

老侍心中震驚無可附加。他仿佛窺視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王爺并沒有解釋，他也不敢再問。

偌大的書房里一點(diǎn)聲音也無。

上官筆下的美人，也漸漸出了輪廓。不知為何，畫上女子的面貌神態(tài)，竟十分似一個人……

而他走筆如飛，又在美女額間畫了一個繁復(fù)異常的神秘印記……

老侍大驚失色，立刻出聲阻止道：“王爺，我族圣女侍奉天神，地位高貴，純潔無瑕，終身處子，萬不可……”

上官白一把抓了宣紙，緊緊握在手中。墨汁淋漓，在他掌心也留下一個一模一樣的印記。

“我知道?！?/p>

他垂著頭，面色沉靜，眸色淡婉。

“我知道的?！?/p>

偌大的書房里，似乎只有這個聲音如空山回音般來回撞擊著。

鶯啼婉轉(zhuǎn)之間——馬嘶聲已漸漸遠(yuǎn)了。

日子一晃到了中秋，京城里四處喧嘩，家家點(diǎn)燈，好一派繁榮昌盛的景象。

柳衣巷內(nèi)，一行人正緩緩前行。當(dāng)前兩位公子，一位身量頗高，英俊瀟灑，眉眼含笑，體態(tài)風(fēng)騷。而另一位則四肢修長，肩寬腰細(xì)，面目姣好，尤勝女子。他們雖然衣著普通，但因氣場氣質(zhì)完全不同，過往行人難免會多看上兩眼。這時，一個商賈模樣的男子正好與那比女子還美貌的公子對上，只見兩點(diǎn)寒星撲面而來，頓覺周身徹寒入骨，于是連忙低了頭，再不敢多看一眼。

“而雅，你所說的那美妙去處，便是在這里？”

“正是。這柳衣巷在下也來過多時了，這處酒肆是新開的，布置得十分雅致，而且其中伶官吹拉彈唱，舞姿翩然，很是可人?！?/p>

先前一位正是當(dāng)今皇上卓不群，他轉(zhuǎn)頭看了上官白一眼，冷冷道：“只怕這些伶官不只吹拉彈唱這點(diǎn)本事吧。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必定還是一處尋花臥柳之地?！?/p>

上官揉揉鼻子，訕笑道：“在下什么心都瞞不過您……我在那處本有一個相好，容貌資質(zhì)都屬上乘。日前忽然又聽說他她家于中秋推出金榜之夜，評選狀元、榜眼、探花各一人，而且當(dāng)晚開苞，絕無推辭。在下聽聞這等風(fēng)雅之事，當(dāng)然不肯甘于人后，巴巴請了您來幫我掌掌眼，看看哪個伶官最合眼緣。”

卓不群斜睨著身邊那人，不由笑了起來：“你這人……讓你去監(jiān)考你說太累得罪人不想干，幾個風(fēng)月弟子搞一個金榜之夜你倒興趣十足。哎，若是你肯將這份心思放在正事上……”

兩人正說著，已經(jīng)來到一處酒肆門口。只見大紅燈籠高高懸掛，門口行人穿行不息。卓不群抬起頭來，看見正門上方的牌匾上兩個大字——

離、合。

“離合……”卓不群細(xì)細(xì)念了兩遍，點(diǎn)點(diǎn)頭道，“有些意思，此間主人看得很透?！?/p>

上官轉(zhuǎn)過身去，與旁邊的小廝耳語了幾句，于是那小廝高聲唱喏道：“公子兩位，進(jìn)士出身，樓上雅間伺候……”

13、

“進(jìn)士出身？”卓不群斜著眼睛望向上官，似有不滿。

上官連忙解釋道：“今晚不是金榜之夜嘛，討巧的說法，也就是貴客的意思?！?/p>

卓不群這才面色稍霽，隨著小廝進(jìn)了酒肆。只見這屋宇成“口”字型，中間一個諾大的天井，中間置著戲臺子，背板是一副碩大的棋盤。四周圍著三層木樓，一層是散座，入口處寫著舉人席，二層是包廂，自然就是貢生席，三層全是雅座，名為進(jìn)士席。卓不群入座后，看見一條水渠沿著四壁蜿蜒而過，渠中飄著朵朵睡蓮花燈。而雅席的正中央擺著一張黃木棋盤，棋盤兩邊各有一個棋盒，一色作墨綠，一色作乳白，卓不群未曾見過這樣的棋子，不由拿在手中把玩，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山澗里的石子打磨而成。卓不群再抬頭往下看，只見兩條長長的寫滿字的白絹從三樓一直拉到一樓，懸掛在戲臺旁邊，只不知作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