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并非不可能,因為在法國時,他身邊那些同學,包括林風眠、林文錚等,就都是現(xiàn)代主義的追隨者。
如果事情朝這樣一個方向發(fā)展,中國現(xiàn)代雕塑就可能出現(xiàn)另外一種風采,我們很難說是好是壞,但肯定會影響當事者的命運。
其中一個結果始料不及:到了20世紀50年代初,藝專改為中央美院華東分院,新來的領導持非常明顯的反“新派畫”立場,開始清算西方現(xiàn)代主義影響,林風眠、林文錚、吳大羽皆不能免,先后被逐出學校,而雕塑系的老師則由于寫實主義立場而幸免于難。
其實李金發(fā)非常尊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他最早的詩集《微雨》有一自跋,不過百余字,全文如下:
余每怪異何以數(shù)年來,關于中國古代詩人之作品,既無人過問,而一意向外采集,一唱百和,以為文學革命后,他們是荒唐極了的,但從無人著實批評過,其實東西作家隨處有同一之思想、氣息、眼光和取材,稍有留意,便不敢否認。余于他們的根本處,都不敢有所輕重,唯每欲把兩家所有,試為溝通,或即調(diào)和之意。
這么一種識見,恐怕是視他為現(xiàn)代主義怪獸的人完全想不到的。
歸國幾年間,他創(chuàng)作了大小雕塑作品幾十件,其中有偉大的革命先行者孫中山、追隨孫中山的革命軍將領鄧仲元、著名教育家蔡元培等。也有些并不那么出名的人,對他來講,這更近于一種營生,收入不錯,尤其到了廣州后,孫科請他做伍廷芳銅像,開價達4.2萬元,行情一下就上去了。這在當時是很大一筆錢,李金發(fā)拿到預付款,就買了汽車。在工作過程中他和土生土長的工匠結合,采用與歐洲通行的蠟模制作不同的方法,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顯然,當初寫實主義的選擇無論就社會需求及個人“錢途”而言,都是不錯的。但世風變遷,李金發(fā)絕想不到,僅僅幾十年后,現(xiàn)代主義雕塑在中國也開始盛行,就看如今美院所在地杭州,以市民中心附近為代表的雕塑,幾乎找不到寫實作品。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玩意兒立在城市各個角落,老百姓也見怪不怪了。
雕塑創(chuàng)作和教學之余,李金發(fā)仍喜歡捉筆,創(chuàng)作了《世界是如此其小》等主要反映留學生生活的20余篇小說和不少散文,搜集并整理出版了《嶺東戀歌》,翻譯了《古希臘戀歌》、《托爾斯泰夫人日記》、《魏爾侖詩抄》等大量外國文學作品和論著。也沒有完全停止詩歌創(chuàng)作。在國立藝專4年,陸續(xù)發(fā)表了載于《美育》二期的《懷舊之思》、《臨風叩首》和三期置于《靈的囹圄》總題之下的13首詩。
他那種寬闊的眼界和廣泛的興趣,恐怕是后來的雕塑家們難以企及的。
李金發(fā)起初同情中國共產(chǎn)黨,“四一二”之后不久,他聽到自己的同鄉(xiāng)熊君銳在廣州被害,曾在《哀熊銳同志》一文中,對“中國永遠失去了一個有毅力有良心的革命青年”表示沉痛的哀悼,對殺人的“反革命者”進行了憤怒的譴責,痛斥“中國一般無良心的假革命者,起初猶鬼鬼祟祟地戴革命的銜頭,全力同心去干,真到一個羽毛豐厚的時候,他們就板起臉孔來作洋人軍閥的走狗了”。并表示,“反動與黑暗勢力日益囂張,則未亡的同志愈肯蹈著已殉難同志之鮮血去奮勉的”。1936年4月16日,李金發(fā)還在《天地人》半月刊第四期發(fā)表了《憶劉夢瑩與姚劍照》,其中說到他任教藝專時有個叫姚劍照的女生,因思想左傾被學校開除,繼而收到姚被捕后于獄中寫給他的求救信,“即到鎮(zhèn)江去見主辦此事的同鄉(xiāng)某科長,力請保釋”,但終因“案情重大”營救未成,后來聽說姚病死獄中,李“始終不敢深信”,“希望她仍在人間”。藝專那幾年并沒有叫姚劍照的女生,從各方面情況來推斷,應當即指姚馥(又名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