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誰家的新房不住就租出去？

王秀美的火氣來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你動不動就嚷我，我拉扯你這么大容易嗎？我活著就是為了你呀，我的親兒子，嗚嗚。

王秀美一哭，不僅范曉南沒有了脾氣，馬玲也手足無措起來。不管怎么說，王秀美就是一個女人，不為別的，她是范曉南親生的媽媽。在媳婦和媽媽之間艱難選擇的時候，范曉南總是淚水不斷，怎么辦，她是親媽，這世上什么都可以選擇，唯獨媽媽不能選擇。鑒于此，在范曉南心中，媽媽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當然，他可以說王秀美，甚至吼兩聲，王秀美不會生氣，范曉南也不會內(nèi)疚，但要是換了別人，比如馬玲，那是萬萬不允許的。

馬玲深知這點，平時都選擇了忍著，但今天她忍無可忍。媽，您別張口閉口就是白血病，人家隔壁早就住進來了，也沒得白血病。您想在這兒待就待，不想待您就回家去！

你要趕我走？啊哈，你有什么權(quán)力趕我走??？你有什么權(quán)力說這句話??？我在我兒子家里，關(guān)你什么事啊！

這個房子有我的一半！

你一分錢沒掏。

范曉南嚷，馬玲，你閉嘴！

憑什么讓我閉嘴??！我說錯了嗎？

范曉南見馬玲不聽話，氣得不行，想掄起巴掌，又不舍得打，最后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把桌子上剛買來的一塊鏡子震碎了。

白盛成了劉娜子結(jié)婚證上的一個名字，雖然劉娜子為了找到白盛可謂想盡了辦法，卻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劉娜子視為生命的兒子?xùn)|東也被診斷為腦發(fā)育不全帶來的自閉癥。為了給兒子看病，劉娜子賣了房子到處求醫(yī)，但錢花光了卻沒有任何進展，同齡的孩子都快上一年級了，他仍然跟在劉娜子后面，走不穩(wěn)，叫的除了媽媽是雙字母外其他的一律是單字母，是、啊、不。

劉娜子眼淚都哭干了之后，只能選擇面對現(xiàn)實。拿著手里僅有的救命錢，她開了一家美容院，一邊經(jīng)營一邊守著兒子。兩年的蛻變讓劉娜子從一個富太太跌到一個為了生活腳踏實地的女人。

如果以前馬玲是劉娜子的垃圾桶、后勤部，現(xiàn)在反過來了，馬玲碰到事得找劉娜子訴苦了。

馬玲來的時候給東東買了好多東西，吃的、穿的，其中還有一個百變魔方，據(jù)說魔方是上海一個九歲的小孩發(fā)明的，光專利賣了幾百萬呢。馬玲也和劉娜子一樣期望奇跡會在東東身上發(fā)生，萬一有一天東東突然好了，萬一有一天東東突然會說話了呢。

馬玲來的時候劉娜子正坐在地板上入神地看著一張報紙，正在玩玩具的東東聽到馬玲過來，高興得手舞足蹈，含糊不清地叫著，啊、啊、啊。

劉娜子突然抬起頭，馬玲看到她兩眼淚水。馬玲嚇了一大跳，問怎么了？

劉娜子指著報紙上的一篇報道說，這個孩子比東東還大三歲呢，因為他不會說話父母絕望了，帶著他要跳樓自殺。在他爸還沒跳下去的時候，孩子突然恐懼地抓住了他爸的衣服，說出了第一句話，爸，我不想死。

啊，真的啊，讓我看看。

劉娜子把報紙遞給馬玲。

馬玲一目十行地看完，感嘆說，這是孩子沒逼到份兒上，逼到份兒上就說話了。

所以我想到東東，可能我對他太好了，沒逼他。哪天我也逼逼他，說不定他就會說話了。

你怎么逼他？不會也跳樓吧？

那倒不用，以后吃飯的時候，他不喊媽，我就不給他吃！餓得不行，也許他就喊了。

可以試試看吧。

東東跑過來，拉著馬玲的手，嘴里仍然啊啊地叫著，雖然他說不清楚，但馬玲明白，東東潛意識里已經(jīng)把她當成親人了。馬玲摟過東東，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東東看到禮物很是高興，拿拿這個，摸摸那個，嘴里還嚷著，啊啊、我我、一一、二一。

幾天不見，東東已經(jīng)會一二一了。

就會一二一。我家東東這輩子算是完了，我早知道他這樣，真的馬玲，我寧可流掉他。

馬玲陪著東東玩，眼淚卻在眼窩里打轉(zhuǎn)。東東這樣，馬玲不僅難受還恐懼，每逢這個時候，她也就不后悔自己流產(chǎn)的事情了，因為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芽，不知道將來會成為什么樣的孩子。要是不好的，打掉也許是最明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