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坐在前面的車上，我們跟在后面，兩輛車一路開往荒郊野外。等到車終于停下來，陳皮從前面的車下走下來，搖搖晃晃，有氣無力，看上去已經(jīng)挨了一頓拳腳。為了邀功，我和新成趕緊跑上去，踢了他兩腳。接著老楊發(fā)話了，說：“信不信不還錢，我們今天挖了個坑埋了你。”小伙子嚇得哇哇大哭，說一定還，一定換，我馬上給我哥打電話，讓他把錢打到我的卡上。之后，也許為了讓陳皮長長記性，讓他相信，這些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了，大伙對他又是一頓痛扁。隨即，幾個人把他拖上車，駛回市區(qū)。快到我們住處時，面包車停下，我和新成先下車，等著。過了一會，老楊也下了車，塞給我們一人一百塊錢，算是今天出工的報酬。我隨即自己的一百塊給了新成。我們在洗腳城掙的工資，也都是由他保管。

據(jù)說，陳皮被這幫人關起來，等著家人來贖買。兩天之后，陳皮趁看守不注意，逃跑了，沒有回工廠上班。也再也沒有人聽到他的消息。

好在大多人打工者并不好賭，所以我們的生意非常冷清。而且我們逐漸發(fā)現(xiàn)，老楊只是在寬裕的時候出手闊綽，大多數(shù)時候，他跟我們一樣，身上也沒有幾個錢。

有天早上，老楊出去得很早，但一直沒有回來。我們等了很久，估計老楊不會回來做飯了，新成分析："老楊可能沒有錢了。我們要小心一點，不要讓老楊發(fā)現(xiàn)我們有錢。"我們自己出去吃了飯，又在街上逛了一會。等我們回來時，發(fā)現(xiàn)除了老楊，房子里還多了一個人。老楊叫他小胖。大家就坐在一起聊了起來，老楊說最近沒有錢了，請小胖過來，一起合計一下，有沒有什么發(fā)財?shù)拈T路。商量了半天，老楊想出一個辦法，開摩托車去撞別人的小汽車，然后叫對方賠償，不賠的話，我們就打。

第二天，小胖真的開了一輛摩托車，撞了一個開小車的老板。這個老板有家小廠，有臺機床，手下雇著幾個工人，規(guī)模小得就像我在蘭州干過的修車鋪，但應該有點錢。也是這家伙倒霉，很早就被小胖盯上了。老板開車的時候，小胖一直尾隨，在老板快要停車時，小胖一頭撞在小車的屁股上。接著老板就下車來看，沒想到小胖更加氣勢洶洶：“你怎么開車的？”老板很詫異，覺得自己被追尾，道理應該在自己這邊，沒想到小胖反咬一口，要他賠摩托車錢。老板口氣很硬，說你撞了我的車，怎么還要我賠錢。就在這時，我們接到小胖的電話，出現(xiàn)在老板面前。

看到一幫來路不明的家伙突然出現(xiàn)，老板的口氣開始軟下來。我們威脅老板，如果不賠錢，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老板問，那你們準備怎么辦？小胖說，我的摩托車是昨天才買的，一萬多塊，撞成這樣，怎么都得給我賠五千吧。老板到底是做商人出身，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是不忘討價還價。最后，我們以兩千塊錢成交。

這次出工，小胖開車，主意也是他出的，所以他一人分得一千。小胖又拿出三百請我們吃飯、唱歌，剩下七百交給老楊。老楊給我和新成一人一百。

吃飯時，我們心情既激動，又疑惑，問小胖：“老板要是報警怎么辦？”小胖慢慢咽下含在嘴里的酒，告訴我們，如果老板報警，情況不嚴重，只能當治安案件處理，我頂多進去拘留幾天。等我出來，肯定找老板算賬，變本加厲地報復他，天天騷擾他，讓他做不成生意。小胖又喝了一口酒，說：“老板是生意人，也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能拿錢擺平的事情，沒必要跟我們斤斤計較?！蔽覀兟犃硕己芘宸?，覺得小胖說得太有道理了，而且執(zhí)行力強，心狠手辣。這樣一個人沒有去做正經(jīng)營生，卻跟我們一起做這種勾當，實在太過浪費了。

小胖平時呆在網(wǎng)吧，有機會的時候，出來幫人討債、敲詐，每次報酬差不多也是一百，有時候甚至搶劫，無論如何，他不愿意去打工，靠誠實勞動掙錢。

這種事情，除非實在沒錢，情非得已，否則不能多干，老楊知道，我們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們的收入極其不穩(wěn)定，老楊覺得這種狀況不能持續(xù)，等到后面又沒錢了，他就介紹我們?nèi)ニ笥褋淼囊箍倳蚬?，這樣，我們平時可以拿到一份工資，等有機會，也可以出去幫人討債。就這樣，我們來到了阿凱的夜總會，開始做內(nèi)保。解釋一下這個工種，在夜總會，保安分兩種，一種是穿制服的，負責泊車、防火、維持秩序，還有一種就是內(nèi)保，不穿制服，和警察里的便衣一樣。內(nèi)保之所以不穿制服，是因為他們的工作比較特殊——負責打架。內(nèi)保不用走來作去，沒事的時候，老板會把內(nèi)保安排在一起，喝酒、聊天，等真正有人鬧事，外保處理不了的時候，就輪到內(nèi)保出面了。

半年以后，新成就成了這幫內(nèi)保的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