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的兩條腿葛藤一樣的纏在我的腰間,而兩臂則攀著我的脖梗子,她切切地說,我想要你。我覺得她呼出的氣息像一股濃濃的蒸氣,燙得慌。我已經(jīng)有點兒神智不清了似的,一時沒有聽懂她的話,于是,她又說了一句,我要你要我。
"你是說在這兒?"我簡直被她近乎驚世駭俗的念頭驚呆了,同時也有點兒興奮。在這里做愛,在油畫和雕塑中間,在碩大的耀眼的碘鎢燈下,在離人群不足二十步的地方,我對自己說,恐怕這是我一輩子做得最好玩的事了。
一切都是倉促的,因為緊張,因為隨時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會被"捉奸拿雙"。羅素撩起裙裾的時候,居然還淘氣地問我,是不是很刺激,我說,也很有礙觀瞻。她一邊協(xié)助我一邊說,管他呢,只要我們快樂就好了。
姿勢有些難度,不免笨手笨腳,我們跟一對泰迪熊差不多。羅素說,我想尖叫,我說,最好不要,羅素又說,我還想咬你,我只好說,你咬吧。她竟真的咬,我連連求饒讓她住嘴,她就咯咯笑,是特風塵特煽情的那種笑。
"拜托,別笑了好不好?不然,人家就會不看畫而來看我們了。"我用警告的口吻說道。
"看就看,我就是想讓他們看。"她更激烈地動著,我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柔韌度真好,一定沒少泡健身房。汗水像蚯蚓似的順著額頭往下爬,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似乎不是在做愛,而是在揮霍大把的青春和精力。
結(jié)束了。我們再一次擁吻,吻的時候我的心頭隱隱掠過一道陰影--我愛著,卻不擁有。
羅素很快地把自己收拾停當,松散的發(fā)辮也重新梳理過,然后挎著我的胳膊,尖細的鞋后跟敲著美術(shù)館的拼花地板,清清秀秀地走開去。這時候,參觀的人群還滯留在第二展廳呢,沒人會知道這里剛剛曾發(fā)生過一起"拉鏈門事件"。
出得門來,羅素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我問她笑什么,她說笑我們剛才那樣子好下流。虧你笑得出,我說,累得我腰酸腿疼,像是給地主收了一天的麥子,你看--我的T恤衫上已是一片汗?jié)n。
路上,回想剛才的一幕,我還是覺得訝然,不,我沒有羞愧的意思,只是訝然而已,我訝然于自己何以變得如此的放肆和張狂。羅素則絮絮叨叨地講她的事,全然早把一切都忘到腦后去了。她說她們的車正好停在美術(shù)館門口,所以才約我在這里見面,給我一個驚喜。還問我她的裝扮像不像一個為人師表的女先生,我說,像,不過也只是這會兒。
羅素忙著籌備他們學校的暑期戲劇節(jié),抽不開身,我又得自己照顧店面了。這天傍晚,我正埋頭啃著一個漢堡,她的電話就來了。
"你過來一趟好嗎,有急事找你。"羅素的聲音確實是焦灼的,我就有些擔憂,緊著想問個究竟,她又不肯講,只是說,"過來就是了,到文學院三樓來找我,"便掛了電話,我只好把吃了一半的漢堡丟一邊,匆匆趕過去。
"來得正好,"找到羅素,她二話沒說,就把我推到她的一干子同學跟前,"你們看他合適不合適?"
不知是誰還給我扣上一頂破氈帽。
羅素和她的同學把我圍在當間,前后左右地端詳,仿佛我是一頭珍稀動物,類似熊貓金絲猴和長臂猿什么的,有人說,"穿上行頭,可能效果會好些。現(xiàn)在看,對不起,跟角色還有一定的距離。"
兩三個才二十歲就留起山羊胡子的家伙,甚至過來捏捏我的眼皮拽拽我的下巴,說眼袋再深一點兒下巴再長一點兒就好了。我完全被他們弄得手足無措了,一個勁兒用眼神向羅素發(fā)出求救信號。
"那好,你跟我去化妝間一趟。"羅素對我說。
"耍什么花槍你,"我把羅素拉到一個僻靜地方,憤憤地問說,"這簡直是拿我當猴耍!"她不耐煩地跺跺腳,"哎呀,來不及解釋了,你就服從命令聽指揮好了。"終于拗不過她,還是傻啦吧嘰地讓她推進化妝間里,來到一個涂著藍眼影的女孩子跟前,坐下。
那女孩兒倒是手腳麻利,拿我臉上當施工現(xiàn)場了,一通忙活兒,不大功夫,將我往鏡子跟前一推,說道:"這下子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