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jù)確鑿。尹勛和山冰立刻稟報竇武，準備奏請?zhí)蟠恫堋⑼醵?，并進而誅殺其所有的黨羽。

竇武笑了。這條長線終于釣出了大魚。

他擬就了一封詳細的奏折。這道關(guān)系到無數(shù)人命運的奏折就放在帝國的中樞機構(gòu)--尚書臺，預備次日早朝奏明皇帝和太后。

竇武平時經(jīng)常在尚書臺值宿，可這一天傍晚，他忽然走出了尚書臺的大門，徑直走回大將軍府。

已經(jīng)有太多日子沒睡個安穩(wěn)覺了。

過了今夜便可大功告成。這最后一個晚上，竇武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此刻，尚書臺的一個小官吏一直注視著他的離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小官吏才悄悄打開尚書臺的一扇側(cè)門。

曹節(jié)的心腹、長樂宮的宦官朱瑀像一個鬼魅一樣閃了進來。

沒過多久，朱瑀便打開了那封奏折。

竇武的勝利果實就這樣在最后一刻落進了對手的掌中。

曹節(jié)出招了。

這一招不出則已，一出便見血封喉。

當天夜里宮中就謠言四起，說竇武和陳蕃大逆不道，給太后上疏要廢了皇上。曹節(jié)立刻以"情況危急"為由劫持了靈帝劉宏，佩上虎符腰牌，關(guān)閉了所有宮門。接著用武力脅迫尚書臺的官員，讓他們以皇帝名義草擬一道詔令，任命王甫為黃門令。隨后讓王甫持任官符節(jié)趕到詔獄，逮捕尹勛和山冰。山冰懷疑詔令有詐，抗命拒捕。

王甫當場就砍殺了他，接著又殺了尹勛，放出鄭颯。然后率兵回宮脅迫太后，奪取了玉璽。并令守門官把守南宮，緊閉宮門，切斷南北宮之間的交通。隨后，曹節(jié)又命鄭颯等人持節(jié)率兵去逮捕竇武。

府門前的喧嘩把竇武從睡夢中驚醒。

他萬沒料到形勢會突然間急轉(zhuǎn)直下。

竇武和幾個隨從自后門而出，飛馬馳入北軍軍營。鄭颯的人馬在后面緊追不舍。竇武與侄子、步兵校尉竇紹率兵出營，射殺了鄭颯的幾個手下，鄭颯掉頭而逃。

竇武和竇紹隨即召集了北軍五路校士數(shù)千人，鎮(zhèn)守在皇宮外的都亭校場。竇武發(fā)布號令："如今宦官造反，盡力剿殺逆賊者均可封侯重賞。"

老夫子陳蕃一聽說宦官發(fā)動了政變，就倉促召集屬下官員和太學生八十多人，打著火把，持刀沖入北宮的承明門，到了尚書臺的門前，振臂高呼："大將軍竇武忠心為國，造反的是黃門閹宦，怎么反而說是竇將軍大逆不道呢??？"

王甫從門縫里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

烏合之眾！

老夫子陳蕃率領一群烏合之眾就想來跟訓練有素的禁軍打仗了！

看著門外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和書生，王甫實在是忍俊不禁。

他嘩的一下打開尚書臺的大門，一個人走了出來。

"先帝尸骨未寒，陵墓至今都還沒修好，竇武才輔政幾天？到底有何功勞？兄弟父子并封三侯??？" 王甫邊說邊迎著80歲的陳蕃走了過來，"而他本人在國喪期間，照樣游樂宴飲，還帶走了一批后宮的宮女。另外我還聽說啊，他十天左右就能進賬上萬，像這樣的大臣，還能說不是大逆不道嗎？您身為宰輔重臣，竟然奉承依附于他，還說什么肅清奸賊??！"

王甫說完后，在尚書臺的門前臺階下站定了，揚起下巴看著陳蕃。

閃爍不定的火光中，他們的目光在無聲地廝殺。

片刻之后，王甫發(fā)出一聲冷笑，向后輕輕地揮了揮手。

一大群中黃門劍士從門里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頃刻間就把陳蕃和他的人團團包圍。八十幾個文官和書生忽然感到自己手上的鋼刀有點沉。

陳蕃拔出佩劍，聲色俱厲地指著王甫破口大罵。

政治家善于把語言當作刀槍，可劍士們卻只會用劍說話。

劍士們一擁而上，八十歲的老夫子只是象征性地比畫了兩下。

這位清流領袖畢竟是老了，除了滿腔的道德義憤，他實在沒剩下什么。

而此時此地，批判的武器顯然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

陳蕃被扔進了詔獄。那些小宦官和士兵們連踢帶踩地罵道："死老鬼！看你還能不能裁減我們的員額！看你還能不能削減我們的薪俸！"

一代士林領袖、堂堂清流典范的一身硬骨頭，就在這些小流氓的踩踏和咒罵中一節(jié)一節(jié)地碎裂。

當陳蕃最后被他們抹了脖子的時候，實在可以說是一種解脫。

最后只剩下竇武了。

沉沉夜色籠罩著竇武和他的數(shù)千人馬。

竇武看著士兵們疲倦而茫然的面孔，感覺此刻的都亭校場就像無邊黑暗中的一座孤島。

第二天黎明，曹節(jié)又假傳了一道詔令，征調(diào)剛從邊境返京的護匈奴中郎將張奐。

張奐不知政變實情，立刻披掛上陣，率領五營校尉府的士兵，會同王甫率領的一千多名禁軍，列陣于宮墻下，與竇武正面對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