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工地宿舍的大床上,赤著上身,感覺背部火灼一樣疼。
剛才這一仗干得忒窩囊,靠,差點被人用板凳砸歇了。不過,王虎那廝也不見得好受,腦袋上被我一啤酒瓶給開了瓢兒,那些鮮血嘩嘩地往外釀,決堤了一樣。這一瓶子下去,當場就把王虎的那群小弟給唬熊了。
其實,自打我一動手,我便明白了,王虎這孫子外強中干,充其量也就一硬塑料制作的老虎,他手下的蝦兵蟹更不中用,紙糊的權(quán)當擺設(shè)。對付這種情況,你就得瞅準那頭目狠下手,讓丫掛彩其余的混混一準兒腿軟。事實證明我的決斷十分英明神武,因為王虎一崩血,他的小手下立馬沒了戰(zhàn)斗力,就連屬性值都明顯掉了幾段。而這時候,王大叔也配合得相當?shù)轿?,他振臂一呼,民工兄弟們順手便抄起了家伙。王虎這廝一看大事不妙撒丫子就扯了。不過,在出門之前,王虎跟我撂了一句話。他說,孫子,咱們走著瞧!
唐瑩坐我身邊一直為我敷跌打藥,藥力很猛,疼得我嗷嗷地叫。她輕聲問我疼啊,我說廢話,不疼你試試……喂喂喂,你輕點成不?敢情你丫想謀害親夫?。?/p>
唐瑩揮手就拍在了我的大腦門上,她說,去你的,剛才那不要命的勁兒上哪去了?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多怕人???你要……出點事兒叫我怎么著?她說到這里,明顯帶了哭腔。
的確,王虎那廝被我放血之后,唐瑩臉都嚇白了,一直跟那兒跺腳丫子,我知道他怕我也被人廢了。
我翻了個身,賊眉鼠眼地瞅著唐瑩。我說,誒喲喲,為我擔驚受怕吶?放心,我銅身鐵皮鋼筋鑄,沒事兒!
唐瑩“噗嗤”一聲笑了,她把我摟進懷里說,以后不要這么沖動了,成不?
我立馬感覺不自在了,倒不是因為別的,是唐瑩凈搶我的戲份,電影上不是常演男的摟女的,女的要矜持得像乖貓咪似的貓進男的懷里嗎?怎么每次到我這里,就乾坤顛倒日月交輝了呢!于是,我說,哎,我現(xiàn)在赤身裸體的,不適宜摟抱,怕走火,怕這里太春天!
唐瑩白了一眼說流氓,我回答,嗯,正解,我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活流氓。
唐瑩更來勁兒了,他照我背上就拍了一大巴掌,疼得我齜牙咧嘴的。她說,小樣兒吧你,還有工夫得瑟?疼了吧,該!
我也來勁兒了,我說,疼并快樂著。說完這話我就把唐瑩抱住了。我心想,哼,小樣兒,凈搶我的角色,這下輪我了吧!
我與唐瑩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唐瑩突然推開了我。她說,我要給強哥打個電話。
我說,你給他打電話干嘛啊?
強哥也來北京了,我請他照應(yīng)你一下。王虎他們吃了虧,指定得報復(fù),我們還是小心點好。唐瑩回答。
我說,就這么幾個妖孽,還搬什么如來佛啊,就我一人就能擺平,甭操心。
可是,唐瑩還是給強哥打了電話。強哥接起電話后,唐瑩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兒給他大概說了一下。強哥一聽那些人在玩追殺,立馬急眼了。他叫我聽電話,然后說,靠,還玩狠的了?我這就給道上的兄弟打個電話招呼聲。不過,兄弟,你要碰見他們別跟丫死磕,先溜之大吉然后找個地兒給我打電話。記住了嗎?
我說,嗯。
強哥問我們工地在哪兒,我說某某街幾號門。強哥聽完后吁了一口氣,說,正好。那附近正好住一朋友,我今晚就過去。這幾天只要有情況,我保管十分鐘到,開飛碟都得到。
那個電話打到后來,強哥問我,一鳴,你想好了嗎?要不聽我的,咱一起回昆明,免得在這里受窮氣。
我說,這些天我也思考過了,也想回昆明,畢竟這里沒多少關(guān)系,我還指著哥幾個拉兄弟一把好前途無量呢。不過,我得清清白白地走,不能讓人說完畏罪潛逃,那家伙可丟人丟大發(fā)了。
強哥問我想怎么著。我回答,至少等公司把我的作案嫌疑給消了,這樣走才來勁兒!
強哥說,那也成。唉,今天我記得是你生日吧,生日快樂?。?/p>
我說,同樂同樂。
強哥在掛斷電話前給我說了幾句話,這些話讓我難受了很久。因為強哥說,一鳴,你與小可的事情我聽說了,我沒問過你但不代表我對這事兒不關(guān)心。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挺羨慕你倆之間的愛情,很純潔很高尚,我以為你倆一定會修成正果死磕到民政局的,可是……我知道你與她分手肯定有難言的苦衷,你不回昆明也是在躲避,不過,我告訴你有些事是要必須面對的,你這樣逃避其實是對小可最殘忍的傷害……
我握著那個電話半天沒吭聲。
這個電話讓我憂愁了很久,不過幸虧有這個電話,幸虧第二天有強哥的保駕護航,否則我真得去閻王殿報到了。因為第二天下午,王虎那廝就拉了一票人馬干仗來了,浩浩湯湯的,那陣勢跟排練《英雄》似的。
當時,我和張大叔正坐在工地上抽煙,唐瑩也在我們身邊,她不放心過來溜達溜達。本來我們仨講笑話正樂得屁顛顛的,結(jié)果我一抬頭就看到門口進來了黑壓壓的一票人,于是立馬眼直了。等反應(yīng)怎么一回事之后,我拉起唐瑩撒腿就跑。不過在跑之前,我先搡了張大叔一把,叫他也趕緊跑。
我一路飛沙走石馬不停蹄,火箭追擊令似的??墒桥艿街型?,我卻停了下來,因為我看到張大叔被人追上給放倒了。
我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往回走,可唐瑩扯住了我的衣角,她臉色慘白地望著我,嘴唇都在哆嗦。
我一把就將她推倒了墻上?,F(xiàn)在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兒,我總不能當縮頭烏龜吧?唐瑩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可我沒工夫管這些了,我沖她吼,趕緊跑,找個地兒藏起來給強哥打電話。趕緊的??!
我走到人群里,周圍的混混們各個虎視眈眈地望著我。在沖回來之前,我沖著王虎吼了一句。我說,王虎你要是一爺們兒,就找我泄氣,放下別人,我回來讓你砍了剁了喂了狗決不眨一下眼睛。
王虎那廝也挺夠爺們,當場就制止了那幾個手下。
我走過去將王大叔扶起來說了句對不起,然后回過身來對王虎說,我今兒落你手上,你想怎么著,撂句話吧!
王虎獰笑著望著我。他說,小子,你倒挺義氣的,我還看錯你了。我也不想怎么著,就想要你一只手……你要不給也成,那讓我這些兄弟們輪個兒揍你一回,咱倆兩清
我放眼望過去,二三十號人,這下指定得報廢了。不過我還是說成。我把外套脫下罩在自己的頭上,然后雙手抱住腦袋,蹲了下去。在脫外套之前,我沖他們說,王虎,你說話可算數(shù),從今之后咱倆兩清。哥幾個,你們也聽好了,我讓你們打,僅此一次,你們可千萬別打上癮了。來吧!
那群古惑仔倒是挺聽話,而且打人也夠?qū)I(yè)的,四五個人一組,有腳踢的,有拳打的,有用鈍器掄的,我懷疑丫們都被高手調(diào)教過。一開始我還可以咬牙硬扛著,可是后來實在撐不住了,我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聲怪叫,比鬼哭都難聽。我蜷縮在地上,全身都在疼,更嚴重的是還有痛,一波一波,不停地涌上來,到最后我覺得嘴里有了血腥味,頭上也有黏稠的液體在流,那些血讓我眩暈,不停地眩暈……
也不知呆了多久,我感覺砸在身上的冰雹停了,不過我的全身還在疼,特別是腿、頭還有背部。我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腦袋一直嗡嗡地鳴響,耳邊似乎有許多聲音,只是那些聲音似乎離我特遙遠,特飄渺。不過,我的大腦還算清晰,我想,還沒打完吧,我怎么覺得還差兩撥兒呢?
這般想的時候,一個人抱起我,將頭上的衣服被掀開了,然后我看見了唐瑩,還有強哥,他站在不遠處,用一種蒼涼如同茫茫大漠般的眼神望著我。
唐瑩早哭了,一直哽咽著叫我的名字。我沖她笑了笑,說,唐瑩,我沒事。
那天后來,強哥和唐瑩把我扶起來,我看見王虎還有他小弟跟那兒跪著,并且一直在抽自個兒,啪嗒啪嗒的很用力,跟星球大戰(zhàn)似的。在他們前面站著倆戴墨鏡的男人,一直陰著臉,像倆黑臉金剛。
我是后來才知道這倆大哥的來頭,也知道了當天的情形,是唐瑩告訴我的。其實強哥當時根本沒勞師動眾,就帶來了這倆人。不過,王虎那一群妖孽一見他們乍到,立馬被嚇得魂飛魄散,就像魑魅魍魎見到了鐘馗一個樣。王虎那廝上前,本來想跟其中的一位打立正,結(jié)果一巴掌就給拍趴下了。接著,那倆大哥命令他們一溜兒跪著抽自個兒,一直跪了倆小時,誰都沒敢動。據(jù)說,中途有一個比王虎道行還深的人來過,估計是王虎搬來的救星,結(jié)果那人來后一見這倆大哥,立馬嚇結(jié)實了,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叫了聲大哥沒敢逗留就溜了。我還聽說,后面的情節(jié)更驚心動魄,可我沒見識,因為當時我早橫臥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唐瑩也沒見到。
在我昏倒之前,我記得強哥攙著我,叫我上前抽丫們。我撫開強哥的手,踉踉蹌蹌地走上去,我沒想抽王虎,只想對他也對那倆大哥說我與王虎兩清了,別再計較了??墒钱斘覄傁胝f話的時候,我的胸腔里突然一陣翻涌,緊跟著天旋地轉(zhuǎn),覺得特惡心想吐想睡覺。唐瑩臉白著跑來扶我,可她還沒到我跟前,我的眼前一黑,唐瑩那張臉一晃就沒影兒了。我的身子一歪就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