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我家的時候,一大票人各自打道回府,只剩下了我、封嘯、趙子軒、林俊兒小兩口兒。我說,得,總算小命撿回來了,回去好好補一覺,各位北北。
可是,林俊兒這會兒精神抖擻,兩只眼睛閃著綠幽幽的光芒,我懷疑她是出沒在夜間的一幽靈,她說,小可姐,睡哪門子覺啊,不如去子軒茶室里面搓麻將吧?
這個倡議剛出口,立即得到了他們的附和。我心想,人家楊金祿小兩口剛結(jié)成連理,想一起卿卿我我多纏綿一會兒,那是情有可原,封嘯和趙子軒湊什么熱鬧??!于是,我耷拉著腦袋,擺擺手說,你們?nèi)グ桑依Я恕?/p>
林俊兒立馬拉住我的手說,不成,你得陪著我,咱姐妹兒能分開嗎?
我說,俊兒,你找你的情郎溫存去,干嘛拉我當(dāng)電燈泡???我還是回到夢里釣帥哥實在。
我正要轟他們下車,結(jié)果封嘯開口了,他似乎有些心事,說,小可姐,去吧,我有些話給你說。
提起麻將我不太會打,覺得它不是什么好東西。不過,有次我媽跟幾個小老太太在我家麻雀戰(zhàn),臨時她辦點事,要我頂一下。結(jié)果不出二十分鐘,我就把她的籌碼輸完了,為此我媽罵我敗家玩意。我給我媽叫板兒,指責(zé)她不務(wù)正業(yè),她卻非說麻將向來是國粹,是中華好兒孫都應(yīng)該好好傳承文化瑰寶。
本來那天我想跟小老太太身上摳點銀子花,小老太太不饒了,指點我半天說,輸了還向我要錢,沒門。那之后,我長了心思,我想得把麻將學(xué)精了,日后好贏我媽的錢,再說了一位活賭神撐腰那還怕啥。后來,我韜光養(yǎng)奮,偷偷把麻將學(xué)得出神入化,回家贏了幾個月的零花銀子,特神氣。
可是,今天我的手氣似乎忒背點吧?打了三圈,只胡了一把,還是屁大點的小胡。倒是炮放了不少,而且凈是大口徑的高射炮,200的兩次,100的一次,轉(zhuǎn)眼一千多白花花的銀子就從我小腰包里溜了。不過也難怪,和活賭神趙子軒一起麻將那指定是以卵擊石的事兒。林俊兒小兩口一伙,照樣是世界頂級炮手,封嘯戰(zhàn)績也不佳。一愣神兒的功夫,我們的錢自來水似的嘩嘩地流進了子軒的口袋里。
麻將這玩意兒,越是心虛越是輸錢,越是怕放炮越是放炮。這次我摸到三張九筒,一直想開杠,等了半天都不來,心想打八筒或許可以釣出九筒來,反正楊金祿剛打過五筒,五八一條線,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想著想著就輪到我了,我摸了一張三萬,順手把那張八筒甩了出去,還沒落地,楊金祿啪地倒了牌,哈哈大笑,臉上跟刻著個大王八似的。他說,小可,又是你,七小對!今兒我給你搬個奧斯卡獎,世界頂級炮手的角色非你莫屬!我硬撐場面,狂嗨了一聲,然后阿Q自己說,放炮也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嘛。可是等我數(shù)出200元,心里那叫一個苦。我是在兢兢業(yè)業(yè)地為人民幣服務(wù),可是咋做不成敬愛的和珅總理???
林俊兒撈過錢“吧嗒吧嗒”地點錢,末了沖我一陣陰笑,而趙子軒也是一黑臉包公,斥責(zé)說我丟了師父大人的臉。我的氣不打一處來,使勁兒踩了他的腳背,趙子軒立馬獠牙外翻,一副野豬踩地雷的表情,特滑稽。
打到第四圈,林俊兒蹭我身邊給我助陣,我問她,對了,俊兒,你和姓楊的怎么勾搭上啦?林俊兒踢我說我,你丫說話真難聽,啥叫勾搭啊,我們這叫兩情相悅,一見鐘情。楊金祿在對面幫襯著,一勁兒地點頭說那是那是。我說,那你倆這長途國際戀愛還真耗成本的,林俊兒,我覺得你還是嫁給個黑人好,生個斑馬崽就生個斑馬崽吧,好歹那也是個經(jīng)濟適用男,比這樣長途戀愛實惠。
林俊兒照樣踢我,最后說她已經(jīng)像唐三藏一樣取經(jīng)回到中土了,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財大。我聽著是有點震驚,不過一會兒就平靜了,因為他家那關(guān)系比互聯(lián)網(wǎng)還四通八達,別說是轉(zhuǎn)到我們學(xué)校了,就是要閃電,也有人搶著拿刀給她“喀嚓喀嚓”地砍電線。
后來我才知道林俊兒和楊金祿這倆人的戀愛史,這多少讓我有點欣慰,因為我是放箭的那位丘比特。事情始末是這樣的:上次我在月牙潭為林俊兒接風(fēng)。誰知道這倆妖孽,一個王八精一個綠豆精早暗地對上眼了。最神奇的是,第三天林俊兒陪她一姐妹兒相親,結(jié)果那人沒看上她姐妹,倒是把林俊兒給擄走了。這人便是楊金祿。我擠兌俊兒說,你丫真不思上進,得,這下我抱個花里胡哨的斑馬外甥的希望就此落空。林俊兒掐我,叫我馬不停蹄地朝前滾。
林俊兒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我都懷疑她是我的福星我的財神了,她一到我身邊我跟返老還童了似的,精神奕奕,那小運氣立馬飛速飆升。我連捉了封嘯兩炮,錢包呼呼地就鼓了起來。
等輪到我坐莊的時候,我覺得財運馬不停蹄地朝我奔來。我一看,起手就是十張風(fēng),西風(fēng)四張,南風(fēng)、北風(fēng)、白板各一對,還有一張發(fā)財,我先開暗杠,杠上又是一張發(fā)財,接著封嘯打南風(fēng),碰!楊金祿打白板,再碰!天牌上聽,風(fēng)一色碰碰胡!我心想風(fēng)一色三番,碰碰胡一番,東風(fēng)杠一番,一共是五番32倍800元,只要胡了就行,如果被我自摸,那可就是兩千多元!我琢磨著,丫老娘報仇的時間終于到了,今晚我要你們各個裸奔回家!
正尋思著,封嘯突然打出一張北風(fēng),我心里撲通一跳,握握拳,心字頭上一把刀,忍了。誰讓封校嘯是我弟呢,我要就這般胡了,豈不是辜負了這手好牌。該死的趙子軒倒也會湊巧,跟著打北風(fēng),過水,不能胡,我氣得直咬牙。又摸了幾輪,還是這個天殺的封嘯,甩手又是一張發(fā)財,我眼都綠了,差點就把牌摁倒,想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還是忍了。心里連聲哀嘆,想這下沒輒了,一共才胡四張牌,已經(jīng)放過三張了,第四張指不定在哪兒窩著下崽兒呢。
人家都說,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卻很骨感,我覺得有時候,理想很骨感,現(xiàn)實卻出奇意外的豐滿。說起來也怪,在我走陽光道的時候,楊金祿仨人走的卻是奈何橋,那副牌一直摸到海底,我沒胡,另外三人也不胡。楊金祿擠眉弄眼地說不容易啊,黃了。我笑笑不說話,拿起我海底的那張牌,還沒來得及看,用手一摸,額頭上的青筋立馬鼓鼓地跳了起來。
最后一張發(fā)財!我當(dāng)時就僵在那兒,渾身都是汗,封嘯說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搖搖頭,看看身邊林俊兒,她正對著我幸災(zāi)樂禍地笑,好像是“該,誰讓你走家族路線了”的意思,我也咧咧嘴,突然將牌推倒,對他們?nèi)撕肋~地說:“不用打了,數(shù)錢吧。風(fēng)一色碰碰胡,莊家海底撈月,每人1600元?!?/p>
很久沒這么拉風(fēng)了,我靠在藤椅上,感覺挺興奮。這種興奮的情緒一直延續(xù)到臨進家門的時候。
在我把牌放倒的那一剎那,趙子軒、楊金祿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完全一副見了鬼的神情。我心想,賭神,哼,什么狗屁賭神,有種你還得瑟?
我跟黃世仁似的,跳起來攤開手說,數(shù)錢,數(shù)錢,同志們數(shù)錢哪!趙子軒這仨人耷拉著腦袋,表情那叫一個苦澀。我可不做什么慈善大使,也沒有東郭先生的慈悲心腸,于是,我天經(jīng)地義特意氣風(fēng)發(fā)地對這仨人說,本姑娘很久沒把麻將搓得這么清新脫俗了,多謝幾位捧場,數(shù)錢吧?等到后來,幾人的腰包都被洗劫一空還是不夠償債,我瞅著幾人愁眉苦臉的樣子,良心終于有所發(fā)現(xiàn),于是,我說,錢不夠就算了,拿身體補償吧,本小姐也不打算對你們怎么樣,就讓我掐幾下。等我分別對幾人暴力了一會,忽然覺得良心難安,于是,我對上帝說,主啊,我有罪,阿門!
臨進我家門的時候,封嘯突然對我說了一句話,這句話令我格外震撼。他說,小可姐,我要走了。我一時沒醒過味兒來,心想,走就走唄,干嘛整得生死離別似的,矯情不矯情?封嘯補充說,去香港,往后你多珍重。當(dāng)我聽完這句話,我猛然覺得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