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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鳴 (5)

那個季節(jié),春暖花開 作者:木魚鳴晚


有人說,生活就像被強奸,反抗不了就要學會享受。那幾天,我只有夾著尾巴做乞丐,給人端茶、遞水、倒垃圾,偶爾也學學茶藝,悟悟茶道,格外乖巧。我怕萬一再被唐姐發(fā)現(xiàn)我生活不檢點,我指定完蛋大吉。我倒不是怕別的,就怕到手的銀子飛了,肉疼。

閑暇之時,安應(yīng)龍和我就看唐姐表演茶藝。通常這時候,我倆各懷鬼胎,不過也算殊途同歸,總之就一個詞:春夢如歸。這個時候,我一般不露聲色,限制在“意淫”這個層面,因為唐姐怎么說也是雇主,我可不敢因色念阻了財路。可安應(yīng)龍明顯比我高幾個檔次,表情那叫一個豐富,口水飛流直下尺,倆只蟆眼如蛋撻。我總結(jié)一個詞為:面淫!

不過話說回來,那能能怪我們嗎?誰讓唐姐長得花兒似的,換你你也會想入非非。若用一句話概括,唐姐就像一遺世清修的圣女。尤其表演茶藝的時候,那叫一個淑女,安靜,賢淑,心無旁騖,眉眸間全是謙和與微笑,連手指也會透出寂寞而優(yōu)雅的氣息。在這妖孽橫行的年代,唐姐那是那比恐龍還稀罕的物種。

唐姐選近侍當天,發(fā)生了一件事情格外喜慶。她那天要選一位打下手的,幫她端茶遞水。我和安應(yīng)龍當然喜歡這美差,因為這樣就可以長伴麗人,坐化成仙了。

結(jié)果唐姐一回頭,就看見安應(yīng)龍正“口水直下三千尺”。當時她就慌了神兒,一句話沒說直接斃了這丫。

要說我這人怎么就奸詐呢?在唐姐沒槍斃安應(yīng)龍之前,我便開始裝店小二。我找了一顧客大獻殷勤,一邊口沫橫飛地講述普洱茶的種種療效,一邊跟他勾肩搭背來表達與顧客親密無間的友誼。其實我心里早偷著樂呢,丫我兢兢業(yè)業(yè),我就不信她不選我?等水到渠成,我就可以長伴美女左右,大飽眼福,多喜慶。

結(jié)果世事難料,唐姐說,小陸……我立馬奔過去,風馳電掣矯健如飛,但是唐姐的后半句話讓我格外郁悶,她說,小陸你去某某那邊,看看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我也這樣莫名奇妙地見馬克思了。去某某那邊之前,我側(cè)臉向安應(yīng)龍望去,看見他一臉奸笑,神情特別古怪。直到散場的時候,我還被兩個問題困擾著,一是唐姐為什么將我槍斃,我也沒做錯什么啊,二是安應(yīng)龍一臉怪笑的寓意。

是安應(yīng)龍揭開這謎底的,當時他樂得幾近撒手人寰了。他說,丫你咋找個人妖勾搭???

我愣了,什么人妖???

安應(yīng)龍說,就是唐姐叫你那會兒,你不是正和一長得挺男性化的姐姐勾肩搭背嗎?不過我挺佩服你的,哪來那么大的勇氣啊,你沒看到那姐姐一勁兒胳膊肘橫你,你還不屈不撓,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態(tài)勢,真牛掰。

我突然明白了為何唐姐當時的表情那么意味深長,原來我把一姐姐當哥哥了啊。不過,這能怪我嗎?那姐姐長得那樣山寨那樣水貨。

那天最后,唐姐付銀子之時,一勁兒地夸我們,并且笑得春江水暖。盡管我與安應(yīng)龍都沒做成她的差役,可是憑借我倆精湛的演技,還是為茶廠的品牌形象做出了很大貢獻。我倆在臺上的演講與煽情演繹,技術(shù)指數(shù)相當高,感動了一票人,結(jié)果當場就促成了幾單生意。

回去的時候,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們都被淋成了落湯雞。我正琢磨著如何回去,接到了曹彬的電話,他叫我去得意居吃飯,說他請客,還說什么“天蒼蒼夜茫茫,想你的日子太漫長”。

我心想,就你想我?你是在想念人民幣吧?

然后是另外一人接了電話,我一聽這人的話音挺興奮,是蔣哥,他說,你怎么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了,跟洪七公似的。

我一琢磨,蔣哥什么時候變一半仙了,未卜先知啊,于是立馬就樂了。我說,嘿,你怎么知道?我現(xiàn)在就是一乞丐王子,這不?剛帶了一幫乞丐乞討回來,現(xiàn)在跟這兒淋雨呢。

蔣哥聽了很心疼,說,喲,老弟,淋雨哪,可受苦了。說你在哪兒,我現(xiàn)在開車去接你。

我說,蔣哥你真好。蔣哥萬歲。

掛了電話,我心里挺得意。我把手下的小乞兒們安排妥當,自個兒在那感慨蛟室泉瀉如尿崩的壯麗景象。一會兒工夫,一輛小寶馬就“咔”一聲停我身側(cè),蔣哥向我一招手,我“噌”一聲就躥了上去,我還沒坐穩(wěn),車早突突地朝前開了。

車上,我問蔣哥,什么時候換車了?蔣哥挺疑惑地望著我,他說,車是小可的啊!你連自個兒家的車都不知道了?

我一聽這話,恍惚間覺得我和小可依舊是柔情蜜意的小兩口兒,然后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

蔣哥瞅著我意味深長地說,我看你與小可情感有跌停的趨勢,該補倉了!

到了得意居,我看見有杜小軍、曹彬、萱萱等一大票人,強哥也在里面。杜小軍、曹彬等人沖我豬哼哼幾聲算是打了招呼。尚小可坐在最偏的角落,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

當時,她正要拿果汁,抬起頭看見我,手僵在空中幾秒鐘,然后就埋下了頭。我放眼望去,桌邊都圍滿了人,唯獨小可旁邊空著,一時間躊躇不敢上前。等我下定決心坐過去的時候,小可卻站了起來,我立馬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低聲說,你不愿意讓我坐這邊,你坐著,我走。小可笑了,笑得特凄涼,然后一句話未說出去了,萱萱也跟著走了出去。

從會展中心出來,我淋了一身,雨水這時“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叫服務(wù)員給我拿條毛巾,毛巾還沒呈上,就看見萱萱招手叫我出去一下。出了門,萱萱老佛爺似的站那兒,一副嫉惡如仇操刀想砍我的表情。她將一疊衣服往我懷里一塞,轉(zhuǎn)身進了包間。臨進門,萱萱沖我撂了一些話,這些話令我格外心酸。她說,趕緊穿上,穿上后不冷了能耐了,繼續(xù)收拾小可去。末了,還特仇恨地斜了我一眼罵我白眼狼。

我拿著衣服快步往洗手間沖,我怕我忍不住抹眼淚,讓大家看見,那丟人可丟大發(fā)了。等進了衛(wèi)生間,門剛關(guān)上,我就差蹲了下來。那疊衣服是小可的,是男女可以混穿的休閑服,我也有一套。以前我和小可就穿這套衣服在學校招搖撞市,卿卿我我,同學們各個鄙視我們,我倆毫不經(jīng)意,一個一個鄙視回去。我記得小可曾說,以后嫁到我家的時候也要穿這件衣服。當時,她吊在我脖子上,一臉幸福,讓我感覺格外溫馨,不過她后面的話差點叫我背過氣去。她說,我就覺得倆人妖拜堂指定是逗樂兒的事情。說的意思好像我和她真就倆人妖一樣。

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在廳堂巷道我看見了小可,她正準備離開。我猶豫好久,最終還是無法鼓起勇氣上前說送送她。我估計小可沒有看見我,因為她一直埋著頭,像是一位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女孩,沉默,隱忍,只是默默把眼淚往肚子里咽。我突然特別憂傷,因為從前小可總是生龍活虎,活蹦亂跳,跟小坦克一樣,可是現(xiàn)在她格外安靜,如同丟了魂魄般,沒有一點兒生機。

我沖進包間,向大家交代了一聲,然后跟在小可身后,一路上我精神惚惚,我不敢上前跟她走在一起,我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何害怕,但是我清楚我與小可已經(jīng)不能回歸了,因為小可她媽媽的話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揮之不去。她說,你不就是要錢嘛,得,你說吧多少,我立馬給你……

大雨初歇,路上流水淙淙,行人匆匆。這些人各有自己的悲歡,就像一朵曼陀羅,一邊妖艷一邊黑色的劫難。我猛然想起了一句話:流年未亡,夏日已盡。我覺得在尚小可母親的阻擾下,我的愛情注定撲向死亡。

我忽然覺得反胃,于是蹲在路邊開始難受。再抬起頭來,我看見一個很面善的小男孩一路笑著跑過來,可是就那會兒,一輛JEEP越野車突然撞破路欄,飛一般向著那男孩沖了撞過去。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就覺得自己恍若身在夢中,又像是被人催了眠,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迷迷糊糊地朝著那小孩撲過去,將他推向一邊,然后自己跌倒在了地上。那一刻,小可的身影突然闖進了我腦海,之后無邊不際的絕望涌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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