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舉了諸如誠實、謙虛、忠誠、恭敬、專一等等好品行,說我要靠著這些去感化他。被孔子一一否定??鬃诱f對一個殘暴至極的人來講,這些是根本不足以感化他的。顏回說那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請問您有什么方法嗎?
孔子說,那你先齋戒吧,清凈一下,我再告訴你。你剛才所說的所有方法都是先有了已意,有了自我的執(zhí)見,并不是順應(yīng)客觀自然的實際情況。做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呢,如果真要那么容易,我就不會老重申“順天合道”——順其事物本真自然來行事的道理了。
顏回說我家窮,天天本來就都沒得肉吃,不沾葷腥,像這樣可以算做齋戒嗎?孔子說你這是形式上的、祭祀的齋戒,而我說的是真正的齋戒——“心齋”。
顏回趕緊躬身施禮,請教心齋。(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于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孔子說,你必須摒除雜念,專一心思,不要用耳去聽,而要用“心”去聽,不僅用“心”去聽、去體會,更要用氣去聽、去感應(yīng)!聆聽的功能只不過??吭诙渖?,而“心”才是真正停靠在與外物的交融中。(也就是說,“心”才是那個能感知外在的主體。)“氣”是那個“空無”而能容納萬物的,“道”是匯集于“空無”的,那個“空無”,就是心齋。他的這段話明確地指示出,不僅要聽之以“心”,更要聽之以“空無之心”。
找到那個“能聽、能覺的心”,即是認識心之“明”。不僅如此,更要認識此心(心物一元)的空無,也可以說認識蘊于萬物本身的“空無”——空無之性。
真正認識、安止于此“空明之心性”——那個空明的心境,即是“心齋”;安止于那個本無所執(zhí)、心境一如的“空無”,即是“心齋”。
裳兒,這實實在在、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就是在講明心見性。
現(xiàn)在這么細致地分析,也是力求先幫助你確認這能覺之“心”——明心,以后我們再徹底指示它“空明之性”——見性。顏回言下契入而大悟,感慨說:“我原來不曾稟受過‘心齋’的教誨,所以確實感到存在一個真實的顏回。如今我領(lǐng)受了‘心齋’的教誨,頓時覺得不曾有過真實的顏回,這樣可以算達到空明的心境嗎?”(他由于言下內(nèi)在的確證、內(nèi)在的靜定而洞見到了一切、包括“自我”無非無常變化、因緣和合的本質(zhì),洞察到了這一切的虛妄性,真真正正見了事物的空性,因此作此感慨。)
孔子說:“你表述得很對,我告訴你,如果能夠進入到追名逐利的牢籠遨游而不為名利所動(因為沒有自我、我執(zhí))。衛(wèi)國君主采納你的意見就說,不采納就不說(因為沒有自我、我執(zhí))。不去尋找仕途的門徑,也不索求,心思純一,把自己寄于無所求的境地,就差不多合于‘心齋’了?!?/p>
進而孔子更概括了‘心齋’的功德 ——“瞻彼痊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 ——觀照那個空明的心境,空明的心可以生出光明來,吉祥的事感應(yīng)匯聚于凝定安止的心。
這是非常明確與絕對的指示——空明的心出生光明,凝定安和的心感召吉祥之事。
這是人生的竅訣,是實實在在的經(jīng)驗之談,是老夫子一輩子凝結(jié)出的生命精華。不要怪老祖宗沒有傳授啊,只是我們無知無畏、數(shù)典忘祖而已呀。
最后孔子更是強調(diào)說:“夫且不止,是之謂坐馳,夫徇耳目內(nèi)通崦外用于心知,鬼神將來舍,而況人乎!是萬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紐也,伏羲幾蘧之所行終,而況散焉者乎!”——如果心境不能寧靜,就叫坐馳,坐在那里就心思狂奔。而順著耳目向內(nèi)尋找,以致對“心”完全通達,因為“心”的醒覺而象山一樣屏蔽、遮止了“外在干擾”。(安閑了達、內(nèi)外通徹。)像這樣的人鬼神也會來依附、歸敬,何況人呢。這是萬物感化的根本,禹和舜把握的要領(lǐng),也是伏羲、幾蘧所始終遵循的道理,何況普通的人呢。 “萬物之化也”,噫!用詞還有沒有比這更根源、更到位、更徹底、更絕對的呢!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還有和尚給我的三個饅頭,吃了兩個,剩下一個想萬一路遠,捱到下午吃,晚上找到地兒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