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比我先適應了這里的氣候,每到起風的日子,都是他摟著我,而我只知道在他懷中無聲而泣,回想前塵往事,一片凄然。從前我看不起安朝,覺得他就是個公子哥兒,除了爭權奪利,不堪大用,沒想到,如今卻是他做了我的精神支柱。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沒用,可用了很多方法,依然控制不了難測的情緒,用安朝的話說,是孕婦情緒調(diào)節(jié)障礙。
除了看書,安朝閑時的愛好就是和再再說話:“再再,叫爹!”
我摸著他貼著肚皮的大頭,“還有好幾個月呢?!?/p>
安朝這時就會笑說,他都急死了,然后詫異我居然不急。
我當然急,可相比之下,我比較關心孩子的名字,“能不叫再再嗎,怪怪的?!?/p>
他頗自得地道:“我覺得挺好,個性十足,又不雷同,你看天下找得出第二個叫安再的人嗎?”
“特殊是特殊,可是……”我猶豫一下,問,“你是想東山再起嗎?”
“哪有?!彼Φ迷频L輕,“是再世為人的意思。從此,你我相守,等孩子出生,等他長大,白頭偕老,共赴黃泉。”
我無比向往,又不敢相信,太好的前景總讓人懷疑是幻想,“真的可以這么好?”
“保護我的孩子,保護你?!彼p輕拍了拍我隆起的肚子,“沒有爭天下的能力,至少,有庇護親眷的能力吧?!?/p>
我的心頓時化作水,所有柔情一股腦地瀉出,悉數(shù)奉獻給我的夫君。我吻他,全身心地吻——不是太子,不是良王,而是夫君。
生產(chǎn)那天,又是狂風大作,外邊面對面看不到人,滿天滿地的沙子,良州不該叫良州,而該叫沙州。
產(chǎn)婆早已請好,用具也都齊全,從陣痛開始到一天后的嬰兒哭聲響起,我除了痛只有痛,生育的喜悅直到孩子降生三天之后,才漸漸充滿身心。隱約中只覺安朝奔來跑去,不斷在我眼前晃悠,真想問他忙什么,可眼皮那么重,意識像塊石頭,重得壓人,仿佛還看到辰兒,安朝對辰兒說著弟弟什么的。我真想起來,抱抱我的孩子,可渾身沒勁,只好任由倦意肆虐。
“青絹?!?/p>
是安朝嗎?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我費力睜開眼皮,只見他容光煥發(fā)地湊近我,“男孩,再再,看到了嗎?你的眼睛怎么又閉上了?還是困嗎,這不對啊,叫大夫來看看吧。”
“怎么……不是女孩?”欣喜中我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他訝然,“兒子不好嗎?”
“好,真好?!痹摑M足了,雖然兒子長大,一定不滿于現(xiàn)狀,如果和他爹一樣,野心勃勃,在這種環(huán)境下,只有無可奈何的痛苦。不過有孩子就好,真開心。
也許我是自私的,為了個人生命的完整,帶了一個新生命到這世上來??墒俏也辉赶胩?,我真是想要一個孩子,我甚至懷疑世上沒人比我更想要個孩子……反正已經(jīng)生下來了,想也無用,不是嗎?
再再六歲時,我們的景況比從前好上很多,至少千里之外的皇帝對我們的防范漸漸松懈,自由度得到很大提高。也許是安朝這些年的低調(diào),終于證明我們只想茍活的事實。
說到安朝,他的變化至今令我不敢置信。
初到此地,他比我更先適應不說,再再出生后,他更當起了全能老爹,包辦了再再的吃喝拉撒,親手喂飯,親手洗澡,我看他毫無經(jīng)驗地變相折磨孩子,建議找個奶娘,他居然義正詞嚴地譴責我太不負責任,勒令我今后不得影響他的教育工作。天哪,那我成了什么?他都不讓我插手孩子的事!
想起來我就心碎,兒子我都沒怎么抱過,全是他一手帶大的!
“媽媽媽媽。”再再手拿小弓小箭向我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