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床,鞋還沒來得及穿,手腕便被他一提,脫臼似的痛,他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陰森森地道:“讓你反省,你似乎并沒有聽話?!?/p>
“昨晚你自己來的?!蔽抑蔽錃狻?/p>
“哦?”他湊近我,“你的意思是,我像你一樣賤?”
我瞪著他道:“除了侮辱我,你沒別的愛好嗎?”
“閑時(shí)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副尊容,有沒有飛上枝頭的可能。有個(gè)答案,你會(huì)省不少力氣,輕松許多?!彼砰_我,淡淡地道,“還有,你這種自以為柔弱無依又充滿不平的眼神很惡心,以后別用了?!?/p>
我的腦袋里轟隆隆地滾過驚雷,這就是我的男人,我托付終身的男人,我曾以為我運(yùn)氣很好,也曾覺得自己眼光不錯(cuò),雖然我目的不純,可以準(zhǔn)備用一生彌補(bǔ),“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你突然就看我不順眼……”
“厭了?!彼唤?jīng)心地道。
好理由,這幾乎是愛情絕癥,山盟海誓,??菔癄€,抵不過簡單的兩個(gè)字。曾將你看做珍寶,厭了,你就是瓦礫,恨不能及時(shí)清理,以免有礙觀瞻。
“那你也不用作踐我呀?!蔽姨ь^,注視他,“放我條生路,不行嗎?”
“如果你沒有自不量力,癡心妄想,倒是可以?!彼獾酱扒埃?fù)手。
呵,直到現(xiàn)在他還認(rèn)定昨晚我使了手段將他騙來,以求咸魚翻身,我可以爭辯,那些下人是人證,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用自己也想不到的嘶啞聲音道:“太子千金之軀,尊貴無比,賤妾不敢近身,以后也不會(huì)近身,唐突圣體?!?/p>
“忘了你還有張利口?!彼従彽?,“到現(xiàn)在還咬定你沒錯(cuò),真是死不悔改?!?/p>
“難道你就全對(duì)嗎?”
他驟然回頭,目光兇狠,換作平時(shí),我必磕頭如搗蒜,后悔不迭,可如今我萬念俱灰,一個(gè)所有希望都幻滅的人,還在乎什么,“當(dāng)初恩也是你,愛也是你,如今棄之如履也是你,這本沒有什么,可明明玩膩了,還找種種借口,還是你怕說真話?自詡頂天立地是你,膽小如鼠也是你,大丈夫我不知是誰,反正不是你?!?/p>
“這張嘴遲早會(huì)給你惹禍?!彼麅春莸哪抗馄婀值氐?,再度回頭,一副不屑與我計(jì)較之態(tài)。
“小心翼翼又有何用,還不是落到今日下場(chǎng)?!蔽铱嘈Γ爸还肿约禾?。”
“說起來,女人并不比男人笨,只是太傻?!彼p蔑地笑了幾聲,“天下之大,那么多東西,要什么不好,偏要那些最不切實(shí)際可有可無的,到頭來,不過一場(chǎng)空,實(shí)屬活該?!?/p>
活該,勝利者的口頭禪。所有不幸,一句“活該”通通抹殺,夠絕情夠炫耀。
話說通了,就沒有迷惑掙扎,哪怕是傷人的話,現(xiàn)實(shí)一邊破碎,一邊拯救著人。我披上衣服,結(jié)束了,愚蠢不可救藥,愚蠢產(chǎn)生的幻想?yún)s可一并消失,痛苦而輕松。
這世界,永遠(yuǎn)是強(qiáng)者的王國,男人比女人強(qiáng),所以女人一生下來就不屬于自己。她弱,她活該。她弱小,這沒什么,只要她努力,只要她不追求所謂真愛就好??伤浫酰凉M足現(xiàn)狀,她覺得只要有愛,被男人支配不是太大的痛苦,所以只能是活該,活該被男人哄了又騙,心甘情愿地生兒育女。
清醒的女人又怎樣呢?那樣大的世界,都姓男,人能抵抗過整個(gè)世界?抵抗得了又怎樣,她是女人,她怕孤獨(dú),所以一切都是白說。
“這樣厭我,還待著做什么?!蔽覍?duì)他輕笑,這個(gè)陌生人,“祝你前程似錦,光芒萬丈?!?/p>
他看著我,倒無之前嫌棄,厭惡之后便是徹底的漠然,他走了,一絲眷戀也無,他去上朝,奔向他的輝煌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