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老頭大概是他爸爸,天氣有點熱,他脫下了襪子,拿手指在腳趾之間來回摩擦,然后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似乎滿意這散發(fā)著豆豉墨汁混合的臭味,一邊削蘋果一邊拿地道的湖北土話問姜莜莜這次過去干什么,過年回來不,工資有沒有一千如何如何,姜莜莜并不搭言,昨天晚上沒睡好,頭暈暈的,在座椅上準(zhǔn)備睡覺,只是聽他一個人在嘮叨,“我過去是要做點小生意的,聽說那邊的兩元店生意好,我?guī)п踢^去準(zhǔn)備開一個,我們湖北人出去,總是被人說成厲害,其實”
“莫說了,別個都睡覺了?!蹦悄泻櫭颊f道,“一碰見像晨花姐這樣的妹子你就說個不停,煩死你了。”
“我們晨花是死的早,不然我們一家三口到深圳開個店子,日子不曉得幾多好過?!崩项^的聲音哽咽了。
“算了咯,死都死了,別想了,吃你的蘋果?!?/p>
姜莜莜半睜開眼睛,那老頭遞給自己一個蘋果,手指甲縫里很黑,連忙搖頭,“不行的,我吃這個東西酸的厲害,你們自己吃。”
仰著脖子睡,飯也不想吃,想到內(nèi)褲上的那薄薄的一疊錢還在,心里充滿了安全感,大膽的睡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座位旁邊和座位對面都是空的,火車馬上進(jìn)站了,兩父子不見蹤影,姜莜莜有點失落,人生就是這樣,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同自己擦肩而過,小部分的陌生人跟自己說上幾句話然后一樣的匆忙消失,只有一個陌生人會跟自己在一起過一輩子,倘若過不了一輩子,陌生人還是會回到他最初的原點,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人生就是一部小說,那么姜莜莜的第一頁算是剛剛翻開,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
安畫在人群中顯得特別顯眼,黑色的純棉質(zhì)地吊帶裙把她的氣質(zhì)襯托的很街,即使是有著海藻一樣蓬松的長發(fā),無辜的眼神,同樣是安家的女人,安妮寶貝就不會這樣。姜莜莜搖搖頭,為什么大學(xué)里安靜如畫的安畫現(xiàn)在看起來如此俗氣,指甲油是顯眼的紫紅,腳趾確是黑色,涼鞋竟然是7厘米的高跟,這個公司的老板的品味真是夠彪悍。
安畫接過行李,“還沒吃早飯吧,趕緊去我宿舍休息一下?!?/p>
這是深圳。
姜莜莜坐在387路公共汽車上,抬頭看那些高樓,怎么會有那么高,天空怎么這么藍(lán),女孩子怎么穿的那么漂亮,馬路兩邊為什么有那么多的花,還有很多外國人在路邊三三兩兩,姜莜莜的嘴巴張的很大,心砰砰跳,恨不得多生出兩只眼睛來看。
安畫的電話響起,香水有毒的鈴聲充滿了整個車廂,巨大的聲音讓前面坐著的一個女孩欠了欠身體,當(dāng)唱到“擦干眼淚陪你睡”那句時,安畫終于按了接聽鍵,聲音有點顫抖,“是的老板,接到了,上午十一點三十面試對吧,好的,我現(xiàn)在就回宿舍?!?/p>
“啊,上午就要面試?”姜莜莜有點緊張,“時間夠不夠?!?/p>
安畫點點頭,打開在車站附近買的包子,遞給姜莜莜,要她先吃點,墊墊底先。
包子是韭菜餡,還有些熱氣,姜莜莜感激的看著安畫,大學(xué)三年的交情果然不是牛皮紙糊的,活了二十年,最好吃的包子就是這回了,兩人相視而笑,于是整輛車?yán)锒紡浡虏说奈兜馈?/p>
轉(zhuǎn)車,又轉(zhuǎn)車,再轉(zhuǎn)車。
高樓漸漸稀少,穿的普通的人越來越多,房子越來越密集,蹲在地上手里拿著煙的男人越來越多,還有站在街邊的女孩子們,風(fēng)一吹過裙子,或緊繃或擴(kuò)散的臀部立馬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