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爹，我想找你說個事?！?/p>

他說：“坐吧，吃飯沒？”

我說：“不坐。想說一點事兒?！?/p>

他說：“你坐吧。啥事兒？”

我說：“要點東西，你先前答應(yīng)過給我的?！?/p>

他說：“啥？”

我說：“村干部?！?/p>

他說：“村干部啥？”

我說：“我和桂枝訂婚時你就說送我到部隊當(dāng)幾年兵，退伍回來讓我當(dāng)程崗鎮(zhèn)的村干部。”

他怔怔驚驚地望著我。

我說：“爹，你忘了？”

他說：“沒忘?？裳巯麓逦瘯餂]有空位呀，副支書、大隊長、民兵營長，一個蘿卜一個坑，連大隊會計都有人，你說讓誰下去你干呢？”

我說：“爹，村委會里你的年齡最大，支部書記已經(jīng)當(dāng)了幾十年，不行你下吧，你下來我干村支書，你在家里兒孫滿堂享福吧?！?/p>

他的目光噼啪一閃問：

“你說啥？”

我說：“你下吧，長江總是后浪推前浪?！?/p>

他說：“混賬！”

我說：“爹，你就不怕革命的洪流嗎？”

他說：“你準(zhǔn)是和你天民伯家的兒媳婦紅梅前些日子一樣得了魔癥哩！”

我說：“我得的是革命癥。你不交權(quán)我可就要在程崗發(fā)動革命啦?！?/p>

他冷冷笑一下：“媽的，我參加革命的時候你在哪？我給八路軍送信的時候你在哪？別忘了沒有我程天青，就沒有你高家當(dāng)軍屬，就沒有你高愛軍兒女雙全一家人?，F(xiàn)在你倒翻天了。你要革命了。你有了革命癥。跟你說，我就是看你有了這魔癥才不讓你進(jìn)村委會的班子哩，你要沒這魔癥退伍回來的第二天我就讓你當(dāng)了村長啦。”

我說：“爹，你不用吃老本——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革命的絆腳石。革命的洪流立馬就會把你沖到一邊去。是聰明你就如程天民那樣激流勇退，把權(quán)力交出來，不聰明你就等著革命洪流的洗滌吧。”

他叫道：“滾！”

我就從他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