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經(jīng)為你老爸創(chuàng)造了減刑條件了嗎?!备哕缯f道,“基礎(chǔ)打好了,減刑就能水到渠成。思語,你別為這事操心了,用點心幫我擺脫公司困境?!?/p>
“看老爸的意思,好像還要加緊呢?!笔捤颊Z撅起小嘴嘀咕道,“老爸不開心,我也靜不下心坐辦公室?!?/p>
“呵呵,你這么關(guān)心你老爸,而你老爸除了關(guān)心減刑外,剩下的就是公司經(jīng)營了?!备哕缙沉伺畠阂谎?,笑道,“好啦,乖女兒,別以為只有你一人關(guān)心你老爸,我已經(jīng)約了那個監(jiān)獄長了,今天晚上見面?!?/p>
蕭云川接受臧保管“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忠告,目送臧保管湮沒于眾光頭之中,便也漫步在熱火朝天的勞動現(xiàn)場中,對杜龍說道:“杜龍,謝謝你了!”
“啊,你說什么?”杜龍戴著帆布手套,揮汗如雨地在冒著蒸汽的蒸箱里抓取飯盒往飯車里塞,挑眼看了蕭云川一眼,扯開嗓門,“你大點聲,我聽不到?!?/p>
“你……那你忙。”看著杜龍和其他人,蕭云川咕噥一聲,便向烹飪灶臺走去。
自從背上破棉被和藤條箱趕赴北京求學(xué)之后,低矮的茅屋里熏得漆黑的柴火灶臺在蕭云川的記憶中漸行漸遠。衣錦還鄉(xiāng),推開茅草破門,掛滿蜘蛛網(wǎng)的灶臺不再是親切,而是辛酸的回憶。當有一天,被剃光了腦袋站在眼前一長排的灶臺前時,蕭云川仿佛又捧起了他不愿意拾起的舊照片。撇開窮困的篇章,他就把眼前的灶臺當做了大學(xué)時代學(xué)生食堂,只是忙碌的大師傅換成了和他一樣的光腦勺了。無論是老家的、大學(xué)里的、還是監(jiān)獄里的,灶臺上做出的菜都沒有油水。丟下老家里的灶臺小鍋,他又吃起了監(jiān)獄的大灶,這是上蒼和他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他一度懷疑,與其山珍海味,還不如半碗糠米。不過有一點他是堅信的,從家鄉(xiāng)到大學(xué)再到監(jiān)獄,都是一種歷練,都是人生奮起的開端。因此,只要進了飯菜操作間,他都有意無意地在灶臺前走一下。
熟菜組的犯人正用大勺從大鍋里往菜桶里裝煮熟的黃豆芽和肉塊??粗@些缺腥少油的大鍋菜,蕭云川就沒有一點食欲,掉頭就走。
揮舞大勺的熟菜組長沖著蕭云川的腦瓜子吆喝:“蕭會計,你說這豆芽燒肉的成本是多少?”
“犯人伙食標準是按照食物量核定的,每個人頭每天是四塊三毛錢,一天三頓,扒去大米飯,你說這一頓成本是多少?”蕭云川慢慢地轉(zhuǎn)回身,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不招標不壓低成本,我們連肉都吃不上。”
“你真會替政府算計,你是一個稱職的管家?!笔觳私M長說道。
“不是替政府,是替我們自己的營養(yǎng)精打細算。”蕭云川聽著和主食組長一個德行的腔調(diào),心理不舒服,于是說道,“管家是鄔調(diào)度,我只是一個小會計?!?/p>
“能不能給外面的犯人吃大鍋菜,給我們伙房的開小灶?。俊笔觳私M長說道。
“是啊,一個星期給我們單獨開一次小灶,不多吧?!庇蟹溉烁胶?。
“這就要問鄔調(diào)度愿不愿意,政府答不答應(yīng)了?!笔捲拼ㄕf道,“你們問錯對象了嘍!”
“問你就不可以啦?”熟菜組長呵呵一聲,道,“擺起架子來啦?”
體力勞動者與腦力勞動者天生有仇?這些大老粗說話不經(jīng)過大腦的,說話傷人,和他們在一起總有受傷的感覺。蕭云川沒趣地回答:“我又不是政府,能有什么架子呢?”
“是呀,我們都是犯人?!笔觳私M長說道,“可你們還是比我們高一等呢。”
“瞧你這話說的,呵呵!”蕭云川覺得再待下去,又要鬧出不愉快來,于是躲開了眼前的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