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林伯。"
"我想把公司交給你。"
波波震驚:"林伯,你這是……"
"我認(rèn)真想過了,這次是徹底交給你。"林伯久頓了頓,目光在波波臉上停頓很久,見波波一臉怔然,接著道:"我老了,再也勞不得心,出不得力。"
"林伯--"
"你別打岔,聽我把話講完。"林伯久努力著擺了一下手,他害怕聽到拒絕,波波看他抖得厲害,臉色也因此暗下來。波波倒了一杯水,遞給林伯久。
"謝謝。"無論波波做多小一件事,林伯久總要說一聲謝。
"想想這些年,公司一直就在你手上,它能發(fā)展這么快,多虧了你。"
"林伯你別這么說。"
"波波,我是真心感激你,感激上蒼,把你這么聰明能干善良賢惠的女孩子送到我身邊。"林伯久激動了,他的身體不容許他激動。他發(fā)出一連串咳嗽,這些日子他總是咳嗽個不停。波波趕忙給他捶背,林伯的咳嗽是很嚇人的,每次都讓波波提心吊膽。
林伯終于緩過一口氣,非常吃力地道:"我怕是不行了,這些日子我常常做噩夢,一個人死前大約就是這樣。"林伯久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波波突然抱住他,哽咽得說不出話。
那個晚上林伯久再沒說什么,他的身體不容許他繼續(xù)說下去,咳嗽過后便是劇烈地喘,吃了救心丸也沒用。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波波又哭成了淚人兒。那段日子,波波的眼淚真叫多,這個風(fēng)里浪里錘煉過的女人,忽然間變得那么脆弱。林伯久忍不住把手撫在波波臉上,這是他第一次觸摸波波,波波順從地依在他懷里,像一只眷戀主人的貓。林伯久的手顫動著,像是要把什么表達(dá)出來,卻又力不從心,落在波波臉上,就成了一波一波的痛。后來,波波把整個身子鉆進(jìn)林伯懷里,臉緊緊貼住他胸脯,她失去了思想,腦子里空空如也,唯一想做的,就是依住他,永遠(yuǎn)地依住他。像女兒深愛著父親,又像舍不得棄開他的小情人。總之,那晚他們就那么依偎著,除了眼淚,便是毫無規(guī)則的心跳。
如果不是林星突然闖進(jìn)來,那晚他們很可能會偎到天亮。那份感覺真是美好,令波波一輩子都刻骨銘心。可是林星進(jìn)來了,"砰"一聲,屋子里美好的空氣被掃蕩一空。
那個晚上的一切,也因此在波波腦子里定格。
林星的嘴唇抖著、顫著,她一定是被眼前這一幕驚住了,一定是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多么可怕的一幕啊,她一定是這么想的!她的臉在變形,先是抽搐,而后扭動,臉色也在復(fù)雜地變化著。大約,她不會想到,波波真會把身子交給自己的養(yǎng)父,會像小女人撒嬌一樣賴在父親懷里。但波波確實是這樣。林星在門口站了半天,雙手都響出了憤怒的聲音,他們還沒分開。波波的身子還在父親懷里!父親呢,不,他不是父親。那一刻,林星真就這么想。那他是誰呢?此后無數(shù)個日子,林星陷入了茫然,但她終究沒能搞明白,波波為什么會這么對她,為什么會?
砰!她憤怒地摔門而去,將她看到的一切牢牢關(guān)在屋子里,關(guān)在記憶深處,黑夜深處。拎上自己的行李,走了。
林星走得決絕,一絲挽留的余地也沒留給波波。等波波震醒,沖出屋子,沖下樓,黑夜已把啥也掩去了。波波在空蕩蕩的街巷里站了好久,然后返身回來,等她再次走進(jìn)書房,林伯久已倒在地上。
林伯久住了一段時間的院,算是再次從死神手中掙脫了回來??蛇@個家的氣氛卻已不再,林星把一根魚刺嚓地折成兩半,分別卡在了她跟林伯的呼吸道上。波波知道,那晚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這個家,算是徹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