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去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我想……”我無法答復(fù),只想找?guī)拙湓挵参克幌?,“我想六七年一定可以把書念完,回國時特地再來香港看你。”
“六七年,好長的時間??!你真會來看我嗎?”
“當然!”我未假思索脫口而出,其實未來的事非常渺茫。不過,那時我的確有這個想法。
“唔要這樣輕易許諾好不好?只要你在西班牙求學(xué)時,后來學(xué)成回國時,保持一個美好的回憶……”說到這里她的眼眶濕潤了。
“別傷感!我會不斷給你寫信?!蔽覜]有更妥善的言辭來安慰她。是晚,我們就在這無可奈何的惆悵情緒中惜別。
從未離開母親一步,從未和妙齡女郎單獨散步和娓娓交談過的青年,一旦辭母遠行,負笈去國,欣喜悲愁,展望彷徨,交織成一張縱橫交錯、無法清理的網(wǎng),恰似中世紀荷蘭神秘畫家吉羅姆?范?埃庚(Hironymus Van Aeken)的超現(xiàn)實畫,每幅盡是魅影離奇,表達著不可思議的玄秘。我蒙眬入睡,魂牽夢縈,不知明朝啟程時,心情又是何等模樣?
翌日一早起身收拾行李,連尚神甫在內(nèi)一行七人去九龍歇宿。我們下榻的美麗華(Miramar)飯店是西班牙人所開,所以把我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當晚,大家外出看電影,我則借故留下給阿好寫信。內(nèi)容無非是些安慰她的言語,準備抄一首田漢的《南歸》贈送給她:
這里我曾倚過我的手杖,這里我曾放下我的行囊,在這寂寞的旅程中,我曾遇到一個可愛的姑娘。
我倆并坐在樹蔭,我向她談我流浪的經(jīng)過,她睜著那又大又黑的眼睛。癡癡呆呆地望著我。
剛抄完前兩段,感到不可思議,一個尚是弱冠首次出門的青年,哪來那么多生活經(jīng)驗?簡直就好像南宋詞人辛棄疾所賦的前段:“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睙o病呻吟多別扭!立刻將信撕毀,重新再寫。這次僅將《南歸》的結(jié)尾兩段給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