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寧

1983年生，天津人，現(xiàn)居北京。曾獲得過"青年文學(xué)新人獎"，第五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二等獎等。2003年出版《和妖精嘴對嘴》，2005年出版《珍珠飯店》。

☆ 作者自述

我寫我的情懷，供你分享，供你遺忘。

☆ 主編點評

文字如歌，輕柔舒緩。細(xì)膩深刻的心理刻畫，細(xì)致鮮美的情感描寫，敘述間淡淡的苦恰到好處。雙面，遭遇一場愛情，就如聆聽一段歡快跳躍的圓舞曲之時，中間突然插入了一曲低沉緩慢的華爾茲。一種靜謐的憂傷泛濫開來，讓人心疼。

雙 面

夢 境

你說你從19歲開始一直做一個夢。夢里你呆在一個白色的房子里，好像一個糊好的密不透風(fēng)的紙盒。房間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個抽屜，和一只水壺。你在房間里一直找東西，你也不知道究竟在找什么，而只是一直地找。我覺得那像我玩兒過的一種德國人的游戲，它不計時間，把你放在一個房間里。我曾經(jīng)在地毯下面找到一把鑰匙，有了鑰匙我欣喜若狂，可是讓人惱怒的事情立即發(fā)生了：我不但要找到鑰匙，更要找到的是那把鎖。窗子緊閉，沒有門。你口述中的夢境讓我再次記起了那個糟糕的游戲，因為畢生之中，找東西是我最頭疼的一件事情。

繼續(xù)說你的夢。剛開始你連續(xù)做這個夢的時候你還很抓狂，可是越久你越有耐性，就好像訓(xùn)練條件反射的動物一樣。你不停翻找，不停地打開再關(guān)上那個抽屜，你檢查了床甚至搬開它，檢查四條腿的下面是否壓著什么寶貝。

我問過你，你覺得這個夢給你帶來了什么影射。

你看著我的眼睛，慢慢地說："當(dāng)我看見你第一眼時，我注意到你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我覺得可能我要找的就是它。"

我怔在那里，希望這只是你接近我的一個借口。

緊緊發(fā)條

我戴著舊的珍珠項鏈，穿著闊腳褲蹲在公司樓下的木長椅上。我實在是頭疼，我總感覺把自己放置在高處然后蜷縮起身子，抱住小腿我就會舒服。我的頭像被除草機舔過了一樣。

你在我旁邊走過，我看見你的牛仔褲還有帆布鞋。周圍的環(huán)境都太安詳，你也是安詳?shù)难b束。我實在無力抬頭看你到底長得如何，我覺得我被整個城市拋棄，陷入孤獨的疼痛中。誰知你坐定在我身邊。你撐開一本書，讀了起來。

我的頭嗡地響了一下，你真不和諧地出現(xiàn)在我的病痛面前，我決定離開不再寧靜的這里。我把腳裝進(jìn)鞋里，穿鞋的過程很快，我不敢低頭看腳，怕一下子腦溢血或者什么的，我怕死怕得厲害嘛。后來憑借直覺我穿好鞋，走。

你叫住我，站在我面前。你比我高20公分，1米89。我眼睛暈忽忽地平視著你的胸膛，我也不敢抬頭，也怕腦溢血或者是什么的。你弓了膝，俯下身子抬著頭看著我，和我的眼睛在一條水平線上。我哇地叫了出來。你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你鞋穿反了……"你說。

"我樂意！我樂意反著穿?，F(xiàn)在墨爾本和尼日利亞都流行這個穿法，你管得著嘛？這么多人的場合你捂住我嘴你想干嘛啊你？！"我說話聲音特別大，我是被嚇壞了，我越受驚嚇越聰明，而且我是學(xué)地理專業(yè)的，我背地名就像說相聲的報菜名一樣伶俐乖張。

"啊……"你很尷尬地臉紅了站在那兒。

"沒事兒的話本小姐就告辭了。"那時我腦袋已經(jīng)不疼了，原來驚嚇可以治療我的偏頭疼。經(jīng)過這件事情之后，你一直都記得怎么來幫助我擺脫病痛。那就是嚇唬。

吃掉了我的左邊乳房

你有好多名字，都是我給你起的。八格、洞洞、太空飛船、馬保酒、色情狂、卡羅斯、披頭士不相信老鷹、灰褲子、方莊的眼淚、芥末醬男人……

你贊嘆我起名字的能力，你說我是騙子和烏鴉嘴，還說我就會給人起外號，而且我就是個不靠譜兒的女人。

我笑嘻嘻地走過來，攬住你的腰身，假裝要親你的肚皮。你知道我是要咬你，這是你第二次被這么騙去排骨肉之后就知道的騙局。我咬了你，你開始煩我，讓我滾到一邊兒去看電視?？晌移蜷_鋼琴蓋，彈曲子。

我知道你最受不了我穿著白睡衣彈鋼琴的樣子。結(jié)果你真的沒過一分鐘就走過來，把我抱上床去吻了我。你說我是你的藥，帶糖皮兒的藥。

那天的相遇實在太美好，讓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那次頭疼的經(jīng)歷。

其實我的鞋就是穿反了，你被我的伶牙俐齒搞暈掉了。我看你可憐，就讓你隨我坐回到長椅邊上。這時我看清了你的長相。你一定剛刮完胡須，因為還隱約下巴有些紅腫。你的頭發(fā)很短，眼睛很清澈。穿著雙排扣的灰色呢子短夾克。你實在太英氣了，太好看了，我一時間頭又昏了上來。虐待帥男人就是犯罪??！

我們并列坐在長椅上，腳挨著腳。我仍舊不低頭，我說過我怕突發(fā)死亡。我腦袋不帶轉(zhuǎn)動，看著前方，和你對話。此時我知道，我要變得溫柔一些，像個女孩子的樣子，不要把你嚇跑。

"剛才對不起，我又在狡辯。"我溫柔下來的聲音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啊……你……真聰明哈。"你的聲音都熱熱的。

"我……我學(xué)地理的，就擅長背地名。所有我解決不掉的尷尬時刻，我全都套用地理手段去解決。比如我曾經(jīng)在一個搖滾PAR上拒絕一個搭訕的外國男人，之間我使用過7個國家名字，為了告訴他我是個國際女友，我的男朋友遍布世界各大洲，所以見多了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他結(jié)果被我嚇跑了。你看，我是很無辜的。我能使用的手段很少，力量很弱。不是么？"我一激動腦袋又不疼了，話那么多，簡直太不淑女了，我說完這些話我就后悔了。我扭過頭來，看他什么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尷尬得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