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天黑得比城市里晚,當我還拖著行李在大理的石板路上尋找旅館時,康婕已經在對著鏡子認真地貼著假睫毛了。
地球不停地運轉著,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化,各種資源的增長與滅絕都在迅速地加劇,而我們對于即將登場的命運總是無法知曉。
當我在大理的某家書店看到一本書的扉頁上寫著“如果不是遇見你,我至今還不明了我一直在漂泊”時,康婕所在的酒吧已經在夜幕里“啪”的一聲亮起了霓虹燈。
這個時間段酒吧里還沒有開始對外營業(yè),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還在做著準備工作,打掃衛(wèi)生的,清點酒水的,準備小吃和果盤的,聯(lián)系客人訂臺的,當然,還有DJ……每個人都在忙碌著,像是為了準備一場盛大的宴會或者演出似的。
我們曾經跟著素然姐一起去看過一次綜藝節(jié)目的錄制,在嘉賓登臺之前,舞美,燈光,攝像,編導,甚至是拿著臺本的主持人,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全神貫注地核對著接下來的相關事宜。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亢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好像我們不是觀眾而是嘉賓。
但錄制節(jié)目的過程是那么的無聊,一次次地笑,一次次地鼓掌,到最后我們都快睡著了。
生活就是個大舞臺,有些人是把一年過成了千姿百態(tài)的365天,有些人是把365天重復成了冗長而乏味的一整年。
她一臉麻木地把員工卡別在胸前,靠在洗手間滿口的墻壁上抽開工前的最后一根煙,她想起程落薰臨走前那句傷感的“愛無能怎么治”,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落薰,你是愛無能,我是愛饑渴,誰又比誰好一點呢?
漆黑的過道里,打扮得搖曳生姿的紅男綠女不斷從她眼前晃過,她低下頭踩滅了煙蒂,勉強打起精神來準備上班。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雙清亮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
康婕原以為那天晚上不過就跟之前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看到客人舉起桌上的蠟燭時,費勁地從密不透風的人群里擠過去,微笑著問,請問需要什么?
她是一定沒有想到,從這天晚上開始,她的人生要翻開全新的一章了。
當那雙清亮的眼睛的主人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湊到她耳朵旁邊大聲地喊出來的不是“麻煩給我一桶冰”而是“你今晚能不能跟我走”的時候,她的腦袋里好像有一枚重磅炸彈,“嘭”的一聲巨響,把她原本雖然簡陋卻井然有序的世界轟炸得亂七八糟。
她原本被夜生活折騰得毫無神采的眼睛,在頃刻之間,瞳孔里燃燒起熾烈的火焰。
同一時分,月光下的大理呈現(xiàn)出古鎮(zhèn)特有的雅致,黑夜將它的安靜盛情包圍。
洗過澡之后我換上白襯衣,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拿著那本書隨意找了一家鋪子坐下來點了一份揚州炒飯,身后是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所有的位置上都有人在笑,他們在喝酒,他們在吃飯。
而我呢,我只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番場景很容易讓人想起朱自清先生寫的《荷塘月色》: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
百無聊賴的我借著頭頂上那盞暖黃色的光開始看書,其實我心里挺鄙視自己的,要是我在這么喧鬧的場所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衣,頂著海帶,哦,不對,應該是海藻般長發(fā)的女子讀禪學的書,我一定會在心里武斷地認定她是一個十足的裝逼犯。
所以說,被理解真是的一件很奢侈的事。
好在認識陸知遙之后,他的一句話為我所有矯情的行為都做了開脫:這個世界嘛,條條大路通裝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