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里的悠然時常會做一個夢。或許,不該稱呼為夢,而是,過去的記憶。時間太久,當時的許多感覺都不再鮮明,偶爾一兩
段,已經(jīng)像是屬于別人的故事。悠然從來沒想過,在自己六歲那年,會忽然多出一個哥哥。
同母異父,悠然不太明白這個意思,為什么,兩個人會有不同的爸爸。要過很久,她才漸漸知曉事情的真相:媽在和爸結(jié)婚前,曾經(jīng)和另一個男人結(jié)過婚,生下了古承遠,但是,媽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不快樂,所以在古承遠七歲時,他們分開了,后來,媽與爸結(jié)了婚,生下了她。
現(xiàn)在想來并不復雜,但是對當時的悠然而言,卻混攪得足已摧毀她那小小的腦子。悠然原本以為,誰和誰是親人,是生下來就知道的,就像是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和表姐任婷婷是親人,而和隔壁的陳小明則不是。所以,古承遠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哥哥讓悠然有些難以接受,當然,這并不是指她討厭他。相反地,悠然喜歡他,喜歡這個眉目間帶著英氣的少年,因為每次古承遠來悠然家,都會給她帶好吃的零食,或者是一個布偶娃娃。更重要的是,當悠然跟他說話時,盡管是很幼稚可笑的話題,古承遠也會耐心地聽下去,不像是其余的大人,即使是笑,也是敷衍。
就在那間布滿沉靜的藍色小碎花的房間中,小小的悠然會摸著小熊布偶的頭,細聲細氣地重述著學校里老師講的故事,而古承遠則坐在旁邊,認真地聽著。時間就這么流逝,漸漸地,兩人長大。小熊布偶已經(jīng)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成堆的參考書,悠然坐在書桌前,咬著筆桿,眉毛糾結(jié)成痛苦的姿態(tài),而旁邊的古承遠,則充當她的家庭教師。
“錯了,輔助線應該加在這里?!惫懦羞h將筆拿起,在那圖形上加了條虛線。
悠然一看,思路頓時清晰起來,刷刷刷將那道難題給完成了。完工之后,悠然伸個懶腰,忽然想起了下午的事情:“哥,我同學說你很兇。”
“為什么?”古承遠問。
“他們說,你從來不笑的?!庇迫坏?。
“你怎么說的?”古承遠問。
“我說,你經(jīng)常笑的?!庇迫换貞?。
為了讓悠然集中精力復習,房間中只開了臺燈,光線雖然明亮,但是照射范圍有限,此刻,古承遠翹起凳子,身體略略向后揚,整個人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置于光明之下。
“其實,他們說的是對的,我確實不常笑。”
“怎么會,我經(jīng)??匆娔阈Φ??!庇迫徊恍?。
“那是因為,”古承遠輕聲道:“我面對的人,是你?!?/p>
“難道我很可笑?”悠然不解。
“不是,只是因為高興,”古承遠的眼睛在黑暗中,而嘴角的笑則在光明里:“看見你,我很高興?!?/p>
手,從黑暗中伸出,觸摸了悠然的唇,像是一只口紅,在描繪著她的唇形,指腹的溫熱,與她唇內(nèi)血液的跳動頻率一致。悠然的腦結(jié)構(gòu)時而異常得可悲,時而正常得可怕,而在這一刻,她處于后者的狀態(tài)中。她轉(zhuǎn)過頭,盡量避免古承遠看見自己的情緒。因為在男女關系中出于懵懂的她也知道,兄妹之間不該出現(xiàn)這樣的動作。
古承遠和悠然兩人并不是經(jīng)常見面,最多一月就是兩三次,雖然悠然一直叫古承遠哥哥,但是在她的潛意識中,并沒有將其當成真正的哥哥。因為正常的兄妹,會聚在一起做惡作劇,會因為爭搶東西而吵架甚至打架,會因為沒有距離而相看兩厭??墒撬麄兊那闆r不一樣,他們之間,只有愉快的回憶。美好得過了,有些東西,便會變了質(zhì)。那時的悠然,已經(jīng)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對于男女之間,也有了朦朧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