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嘆息輕如鬼魅,叫岑寂脊背從上涼到下。他下意識的摸向腰間,卻是空空如也,才驀地想起適才已將匕首交予班瀾。
他循聲看去,一女子遙遙坐在樹梢,任月光清冷的包裹著。
女子的著裝素雅非凡,一襲白衣臨風(fēng)而舞,一頭青絲傾瀉而下。白衣質(zhì)地極好,上好的緞子在如洗月華下尤為光亮,衣擺上是一只用金絲縫制的展翅巨鳳,只是在青白的月色下顯得有些暗澀。
女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岑寂,素腰一束不盈一握,夜色模糊了她的五官,卻令她的一舉一動更似魑魅。
岑寂定了定神,道:“姑娘是誰?”
女子淡淡道:“你說呢?”
岑寂有些頭痛,他實在不想去猜,他怕一猜就猜中。
女子見他不答,又道:“公子人定時分出沒于青鸞林,又是何故?”
岑寂真的頭痛了。他竟然忘了“青鸞莫入,白棋不回”這句話。
哎,這女魔頭還是莫去招惹的好。
岑寂抱拳應(yīng)道:“在下岑寂,想穿過這片林子去白棋山?!?/p>
女子“哦”了一聲,問道:“去白棋山做什么?”
岑寂道:“救人?!?/p>
女子問:“救誰?”
岑寂想了想,道:“一個對在下十分重要的人?!?/p>
女子輕輕一點頭,道:“是這樣……你走吧。”
岑寂十分詫異。傳言這女魔頭極為難纏,一旦碰上少不了一番打斗??裳巯滤齾s輕易的放了自己,雖然叫他難以盡信,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思及此,岑寂轉(zhuǎn)身便走。
“慢著?!?/p>
果然!
女子清冷的聲音從背后響起:“白棋山在這邊,你走錯方向了?!?/p>
岑寂覺得此生最為難的時刻,便是眼下了。
傳言這女子被負(fù)心人拋棄后,便發(fā)誓殺盡天下薄幸之人,甚至有時見到孤男寡女也會不由分說將那男子毒殺。
于是岑寂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為什么會碰見這個女魔頭?岑寂很想問天。回去找班瀾,保不準(zhǔn)會被這女魔頭發(fā)現(xiàn),這女魔頭武功極高,他和班瀾兩人都未必是她的對手;直接去白棋山,可他答應(yīng)過班瀾一定會回去,班瀾如此怕黑,一個人在林中過夜恐怕吃不消。
“怎么了?”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岑寂抽了抽嘴角,只得道:“走錯方向了……”
岑寂僵硬的轉(zhuǎn)過身,朝著女子指的方向走去,步履掙扎。
罷了,這女魔頭只殺男子,也只好委屈班瀾苦守一夜。也好,明天天一亮,她必定會自己沿路返回的。
確定班瀾應(yīng)該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岑寂深深吸了口氣,大步向前走去。
班瀾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會兒都不敢多閉。她抱著胳膊縮成一團,全身上下仿佛長滿了耳朵,一點兒響動都讓她緊張兮兮。
她在等,等那個沉穩(wěn)的讓人心安的腳步聲響起。
可是這一個時辰里,四周除了不時的蟬鳴和簌簌而過的風(fēng)聲,便是沒有盡頭的死寂。
這是她一生中最令她驚懼的等待。哪怕等待一場無妄之愛也及不上此時這種幽寂到窒息時散發(fā)出的悚然與可怕。
風(fēng)越來越大,越來越冷。
夜色中的班瀾像只被遺棄的布偶,風(fēng)在她耳旁時而嗚咽,時而咆哮,總之沒一刻閑著,不是撩撥她的長發(fā),就是逗弄她的衣擺。
懷里的匕首被她捂的像快燒熱的烙鐵,卻成了唯一溫暖的來源。
班瀾抑制不住自己狂奔的幻想,總以為身周各種精靈鬼怪以她看不見的方式緩緩靠近她,圍觀她。她愈想愈怕,愈怕愈想,亂七八糟的雜念間歇還會混雜些自我安慰的想法,比如怕鬼可能在岑寂眼里會更像個女孩子。
可是像女孩子又怎么樣?該死的岑七根本沒有回來??!
班瀾抽了抽鼻子,驀地,扯開嗓子大聲號啕:“岑七你這個渾蛋,竟然丟下我不管,哇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