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是比試,那戰(zhàn)利品是什嗎?”晏璽興致更濃,緩聲問道。
晏傾君低笑:“白子洲。二十多年前白子洲獨立為國,物資富饒,被我東昭納入囊中后空廢了這么些年,如今重修,說粗俗了,就是一塊肥肉。父皇起初讓奕家來負(fù)責(zé),可奕家畢竟是外姓,父皇不放心,因此想要轉(zhuǎn)手給晏鈺哥哥。既然是肥肉,太子哥哥怎會讓晏鈺哥哥輕易吃了去?于是與晏鈺哥哥有了這場比試,要證明他比晏鈺哥哥更有能耐來管制白子洲!”
晏璽笑著頷首,算是默認(rèn)晏傾君的說法,隨即又道:“那你再說說,珣兒憑什么認(rèn)為你比傾云更適合去貢月國?又憑什么說服朕讓你——一個失寵多年的公主去貢月國?”
晏傾君的長睫抖了抖,所謂的“和親”,表面看是增進(jìn)兩國關(guān)系,另一方面也是互相牽制。嫁過去的公主,對貢月來說是“人質(zhì)”,對東昭來說,既然選擇一個真正的公主,便有可能是“細(xì)作”,有任務(wù)在身??伤粋€沒有母系家族為牽絆、失寵多年而未必感恩于晏璽的公主,他怎么會放心讓她去完成任務(wù)?
“不知道?!标虄A君如實回答,她手中的信息有限,著實想不到自己嫁去貢月的理由。
“哈哈……”晏璽突然扶著雕花木桌大笑起來,夾雜著幾聲咳嗽,轉(zhuǎn)首,注視著晏傾君的眸子蒙了霧氣般:“君兒,幾年未與你說說話,果然是長大了,這心思,比起夢煙,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晏傾君平視著地上晏璽的影子,不多語。晏璽站起身,踱著步子緩緩到了她身邊,布滿皺紋的手撫上晏傾君左眼角的淚痣,幽幽道:“若是幼時就有如此心思,有些事情,是不是會看得更清楚點?”
晏傾君心中“咯噔”一下,她穩(wěn)了穩(wěn)呼吸,問道:“不知父皇何意?”
“四年前,夢煙不足三十歲,君兒……”晏璽的聲音帶著古怪的笑意,滲著幾許寒冷:“你真的相信,她會那么容易病死?”
晏傾君覺得頭皮一麻,一口氣突然堵在胸口。她咬住下唇,抬眼盯著晏璽,目光灼灼,低聲道:“還請父皇多加指點!”
晏璽剛好背著光,面上的一片陰影顯得臉色尤為陰沉,可偏偏他笑著,便襯得那笑容很是詭異,但他也只是笑著,不再多說。
晏傾君驀地從地上站起來,大步向外走。門被打開時,一陣?yán)滹L(fēng)撲入,吹起她的長發(fā)和衣袂。她在門口處停住腳步,突然一聲冷笑:“父皇,今后兒臣無法常侍左右,父皇一定要保重身體?!?/p>
晏璽看向她纖細(xì)單薄的背影,略有疑惑地皺起眉頭。
晏傾君接著道:“您一定要好好活著!活著看我回來!我——會回來的!”
七日后,繡著“昭”字的明黃色旌旗迎風(fēng)飄揚,獵獵作響。晏傾君鳳冠霞帔,妝容華重,拜過皇家祠堂后跪在昭陽殿,與晏璽及皇后辭別。
東昭國的婚俗,有“哭嫁”一說,可晏傾君從頭到尾面帶微笑,連眼都未眨一下。直到踏著紅毯,一步步走到朝陽門時,笑容才僵了僵,隨后卻越發(fā)燦爛,因為那里站了一個人。
奕子軒素白的袍子上繡著蘭花暗紋,溫煦的三月陽光下仿佛散著吐蕊時的芬芳。東直門的空地,往日有公主出嫁,都是外戚送嫁所待的地方。今日,那里其實站了許多人,年老的,年幼的,笑容滿滿目光殷切地看著她,有些甚至還拿帕子抹著眼淚。
晏傾君笑看著,真好看,這副假惺惺的模樣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