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今后兒臣無法常侍左右,父皇一定要保重身體。您一定要好好活著!活著看我回來!我——會回來的!
——晏傾君
昭明十四年,享盡榮寵十數(shù)年的挽月夫人因病過世,隨之,從小被捧在掌心、寵上云端的傾君公主一夜之間跌落泥中,再無人問津。
常人所理解的“愛屋及烏”,挽月夫人在世時被晏璽演繹得淋漓盡致??伤哪昵暗囊粓龃笥?,將所有的纏綿繾綣洗刷得干干凈凈。無論是香消玉殞的挽月夫人,還是與夫人有著相似容顏的傾君公主,突然成為那位傳聞中“專情”的國主的禁忌,連二人的名諱都無人敢再輕易提及。
曾經(jīng)驕傲如孔雀的傾君公主漸漸地淡出宮人的視線,直到今夜,突如其來的一支挽月舞,讓人恍惚以為時光倒流回十五年前,又看到當年盛世榮光下一舞傾君的挽月夫人。
晏璽的禁忌,宮人當然知曉。
可作為貢月國使臣的貢元是不知道的。在黑暗中乍然見到晏傾君額頭突然亮起的“新月”,他心中的皇后人選就已經(jīng)有了動搖,再看這一支挽月舞,此刻晏傾君在他眼中簡直就如月神化身一般,他驚喜得連晏璽的動作都未注意到。
“陛下,老臣欲代我貢月國國主求得傾君公主為后,不知陛下可愿割愛?”貢元突然轉(zhuǎn)身,向著晏璽跪下,咬重了“傾君”二字。
宴席上這才恢復了些許生氣,隱隱起了議論聲。
一直跪在地上的晏傾君稍稍抬了頭,落入晏璽眼里。
晏璽重新舉起一只酒杯,在手中摩挲轉(zhuǎn)動。他細細看著晏傾君的臉,眼前漸漸勾勒出十五年前在自己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同樣的年輕,相似的美貌,連眼角那顆殷紅的淚痣都如出一轍。
“依朕看……”晏璽拉長了尾音,頓住,見到晏傾君的眼中泛起一片漣漪。他輕咳了一聲,眸中竟有了快意的笑,緩緩道:“貢王爺請起,君兒能得貢王爺慧眼賞識,是她的福分!”
晏傾君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只這一句話,她便知道了結(jié)果。她側(cè)首看向晏珣,見他正好長吁一口氣,再看奕子軒,他如初來時一般,拿著酒壺仍在喝酒,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半月來第一個雨停的夜晚,潮濕,清涼。
晏傾君最后看了一眼不遠處仿佛高入云端的宮墻,緩緩閉上眼。四年來的第一戰(zhàn),她輸了,輸?shù)眠€真干凈!
她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斷。盡管為了以防萬一而穿上了舞裙,她見到晏珣時還是特地隱起了水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懷疑。
和晏珣十幾年的兄妹,四年來他無處不在的照拂,她不想懷疑;和奕子軒四年的朝夕相處,遞過琉璃珠時他眼中的情意,她也不想懷疑;她親眼所見父皇待母親百般好千般愛,抱她在懷里說她是他最最疼惜的傾君公主,她更不想懷疑。
直到現(xiàn)下塵埃落定,她不得不承認,不得不面對。他們一個有意傷她額頭,一個親手畫上朱砂,贈她脂粉贈她琉璃珠,只為誘她入局!
她一支挽月舞,想要挽回父皇對母親的哪怕半點情念,望他念在昔日對自己手下留情,可終究,曾經(jīng)的情比金堅,如今仿佛石沉大海,消失得連半點漣漪都無。
晏璽又高舉著酒杯在說些什么,晏傾君垂眼冷笑,只覺得耳邊盡是微風拂過的聲音,竟是半點都聽不進去,只是最后一句,她聽得清清楚楚。
“看來三月初三,真是大好的日子啊,哈哈……朕便趁著這大好的日子,再撮合一件喜事。子軒,你看朕的云兒,可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