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尚家大廳。

尚太太正在房門外等待。

門縫慢慢擴大，一個斯文的青年由里面出來，手里提著個名牌黑皮包。尚太太向他遞上一個信封，笑不攏嘴：“阿俊，一帆這學期全級第一，全都歸功于你。這是今個月的補習費，你看看數目對不對……”

那個叫阿俊的補習導師謙恭道：“哪里的話！是一帆聰明，我才會教得特別好。”

信封里是沉甸甸的一疊鈔票，一絲笑意在阿俊的臉上出現(xiàn)。

他熱心替人補習，當然純粹是為了錢。

尚太太的目光穿過房門，只見兒子尚一帆靠著椅子伸懶腰，顯然是上了耗神的一課。尚一帆見母親望著自己，乘機抱怨：“媽，明晚還要補習嗎？我真的受不了啦！”

尚太太不惜破費，請來兩位精英級別的高材生，就是要令兒子淩駕同儕，為他鋪出一條通往成功的康莊大道。

阿俊到了玄關，只見鞋柜前一個孩子正在擦鞋子。阿俊背對著尚太太，贊嘆道：“真乖！這年頭，會做家務的小孩真是難得?！?/p>

尚太太沒有回答，阿俊也不再多言。

每當阿俊在晚上來訪的時候，總是看到這小孩抹地板、包垃圾、擦洗馬桶……忙個沒完沒了。這小孩臉上帶疤，看起來一副可憐相。阿俊只覺尚太太偏寵，甚至有種虐兒傾向，殊不知這小孩并非她的親兒。

待阿俊一走，尚太太走入廚房，盛了一碗熱湯。

她向鞋柜前的孩子吩咐道：“飯頭，這碗湯拿給一帆吧！”

“飯頭”就是家里人對樊系數的稱呼。

樊系數端好湯碗，慢慢走到房門前，叫了一聲：“一帆，開門?！?/p>

等了一會，尚一帆才開門給他。樊系數入到房里，將湯碗四平八穩(wěn)放在書桌上，這才敢松開雙手?？v有隔熱布，樊系數的手也熱得發(fā)燙。

同樣的孩子，同一個家庭，身分卻有天壤之別。

尚一帆嗅了一嗅，知道又是藥材湯。他關上了門，瞧了樊系數一眼，指著桌上的湯碗，樊系數隨即露出大難臨頭的表情。

尚一帆老是要樊系數吃虧，有時還逼這個表哥做他的功課替身，以前每當遇上沉悶的抄寫作業(yè)，都會將練習簿塞到樊系數的手中?？墒欠禂档淖謻|歪西倒，不但常常寫錯字，而且錯得離譜，氣得尚一帆不停用橡皮圈射他。

樊系數寄人籬下，一直不會反抗。

他忍著苦味，喝下一口湯。

尚一帆看著樊系數喝湯，挖苦道：“飯頭，真羨慕你，將來注定做低下人的工作，不會怎么用到大腦。哪像我常常被逼補習，天天活在壓力之中！”

樊系數毫無反應。

尚一帆有感而發(fā)，又道：“飯頭，你喜歡讀書嗎？”一提到讀書，樊系數就會想到在學校受到的挫折，于是不住搖頭，說出真心話：“我討厭讀書，更討厭上學……”

尚一帆感嘆道：“我也討厭讀書。不過，我這種人注定是大人物，別人對我的期望又高，壓力真是大得不尋常呢！唉，我這種聰明人的煩惱，跟你說了也是白說?！?/p>

樊系數由他自說自話，再將一口湯灌入喉嚨。

另一邊廂，門鈴響起。

尚太太又盛了一碗湯。

一家之主尚先生回來了。

尚先生在貿易公司上班，早出晚歸，疲于奔命。一回到家里，尚先生寬衣解帶，只剩白背心和西裝褲，其他衣物統(tǒng)統(tǒng)拋到沙發(fā)上，由尚太太來執(zhí)拾。

尚先生端起湯碗，眼睛盯著電視螢幕，卻是心不在焉。

正當尚太太在他旁邊坐下，他忽然握緊了拳頭，語出突然：“老婆，不如再買一個新房子吧！我有個做房地產的朋友說，樓價仍會漲個沒完沒了?！?/p>

尚太太聽了，竟是萬般雀躍，附和道：“除了買房子，還要買股票??！那個賣菜的林大嬸，字也不識半個，卻靠兒子的內幕消息大撈一筆！”

只要是和錢有關的事情，這對夫婦就會感興趣。

──錢，就是幸福的指標。

茶幾上放著兩份成績單。

“飯頭和一帆這學期的成績單出來了，由你來簽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