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雙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搓手,她手心的暖意一點點、一絲絲地傳給我的手,又漸漸從我的手傳到我心里。我看著姐姐瘦削的臉孔,心里又是難過、又是溫暖、又是委屈,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
姐姐摟著我,一面拍著我的背,一面喃喃說道:"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哭了半日,覺得嗓子已經(jīng)啞了,才慢慢收了眼淚。卻仍是不肯起身,仍抱著姐姐。
姐姐也不說話,只是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我的背,過了半晌,我頭窩在姐姐懷里,悶聲問:"是因為我打了明玉格格,她才要嫁給十阿哥嗎?"
姐姐扶起我,拿絹子替我擦了擦臉,說:"你打不打,她都是要嫁給十阿哥的。"她輕嘆口氣,"我們這樣的人都不過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罷了!你看著像是皇上臨時起意,其實只不過是貴妃揣摩對了他的心意,尋了個合適的時候陪皇上演場戲罷了!"
我聽后無語,心嘆道,我是高估了自己,還認(rèn)為是明玉以為我喜歡十阿哥,就搶了來報復(fù)我,不過這樣也好,我對十阿哥的內(nèi)疚之情總算減了幾分。這些宮里的人??!突然一個冷戰(zhàn),全身直冒冷氣。想起先前說的話,一下子抱住姐姐,心里無限害怕地想著,不可以再亂說話了,絕不可再亂說話了,否則會害死姐姐的。
樹上的葉子越落越少,我一點點地正常起來,至少表面上是。時而也會與丫鬟笑鬧兩句,只是飯仍然吃得不多。不是沒有想過逃出府去??扇绻抑皇莻€丫頭,也許逃也就逃了,大家找一找大概也就算了,可我是將軍的女兒,八貝勒爺?shù)钠廾茫质谴x的秀女。這里整個天下都是愛新覺羅家的,我能跑到哪里去?再說,我還有姐姐,我若真走了,她只怕承受不住。
一日正在屋中臨帖,巧慧說十四爺來了。我擱下筆,走出屋子,看十四阿哥正站在院內(nèi)。
我上前請安,問:"為什么不進(jìn)屋子呢?"
他道:"我們?nèi)@子里走走!"
我點了點頭,巧慧拿了件水綠織錦繡花披風(fēng)給我披上,又叮囑不要站在風(fēng)口,我答應(yīng)后隨著十四阿哥出了院子。
兩人一路都是默默的,走了一會兒,我強笑道:"你這是做什么?半天一句話也沒有,會悶死人的。"
十四阿哥干笑了兩聲道:"來之前好像滿肚子的話,這會子倒不知道說什么。"
我立定,側(cè)頭看著他說:"我已經(jīng)沒事了!"
他隨我停下,嘆了口氣道:"你沒事了,可十哥還是很有事。"
我沒說話,只用眼睛瞅著他。
他又嘆了口氣道:"十哥自從中秋宴會之后,就沒有上過朝?;拾攩柫藥状?,八哥都回說是身體不適,再這樣下去,皇阿瑪要派太醫(yī)去看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問:"那你想讓我做什么?"
他回說:"去見見他,然后勸勸他。"
我沉默了會兒,點點頭答應(yīng)了他:"什么時候?"
他道:"明日下朝后,我來接你進(jìn)宮去見他。"
我說:"好!"
我和十四阿哥坐在馬車上,兩人一路都沉默著。
出門時姐姐什么也沒問,想來八阿哥已經(jīng)遣人給姐姐打過招呼了。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小廝伺候著換乘了轎子,半日后,轎子方停。
十四阿哥領(lǐng)我進(jìn)了個院子,指了指正對著的門,道:"我就不進(jìn)去了。"
我點點頭,正要提步,他又補道:"過一陣子,我支開的太監(jiān)們就會回來,盡量快些。"
我"嗯"了一聲,上前掀簾而入。
一進(jìn)門,是個花廳,屋中一股子酒味,卻無人。我看了看側(cè)旁一個拱門,上垂珠簾,于是分簾而入。珠串之間彼此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側(cè)臥在榻上的十阿哥眼睛不睜,吼道:"我說了別來煩我,滾出去!"
我上前兩步,站定看著他,起先想好的話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猛地睜開眼睛,一臉怒氣,見是我,滿臉怒氣化為錯愕,然后又是黯然,緩緩坐了起來。
我走到桌邊的椅子前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壺?fù)u了搖,里頭還有些酒,又放下。靜了會兒,我問:"你就打算這么醉下去嗎?醉了就能不娶明玉格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