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亮的夜晚,我常常夜觀星相,我總是不安地凝視著天上的星斗,覺得冥冥中那不可預(yù)料卻悲慘的未來在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月光灑落下來,我時常感到那月光的影子斑駁陸離,變幻莫測,而且很黑很黑,黑得叫人心悸。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把頸項上懸掛的那塊人形白玉佩拿出來,癡癡地看。這塊潔白的玉佩圖案是藕和荷花,一個坐在荷花之上的童子悠閑地吹著一支笙,仿佛在傍晚里清清的湖畔悠閑地放牧。
中平六年,并州牧董卓率軍進駐京都洛陽,廢少帝劉辯為弘農(nóng)王,后來將他殺死,另立陳留王劉協(xié)為帝,控制了朝廷。但他卻遭各地梟雄聯(lián)合圍攻,洛陽危急。第二年,也就是初平元年,董卓挾迫皇帝與百官遷都長安。
這是個寒風(fēng)凜冽的二月,臨行時,殘暴的董卓命人在各個城門縱火,焚燒了洛陽城的宗廟宮府和居民房屋。南北兩宮,火焰熊熊;豪華的長樂宮頓時化為一堆焦土瓦礫。董卓又指使呂布發(fā)掘先皇陵寢,盡取金銀珠寶。裝載財物數(shù)千余輛,挾持天子并后妃等,一路往西,徑直向長安去了。
西去漫長的黃土道上,塵土飛揚。到處是逃難者的尸體和丟棄的物品。洛陽周邊數(shù)百萬民眾,被驅(qū)趕著西遷,死亡無數(shù),到達者僅數(shù)十萬人。三月初五,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艱難遷徙,天子劉協(xié)車駕進入長安。
我,也在這倉皇逃難的人群中。
戰(zhàn)亂年代,深宮里的宮女們也無法逃脫悲慘的離散命運,在遷都的過程中,宮女們死的死,逃的逃。這年春天,我輾轉(zhuǎn)流離來到了長安,到大司徒王允家做了一名歌女。
這一年,我十八歲,膚如凝脂、眉如淺黛、杏眼桃腮、嬌媚如月,出落成傾國傾城之貌。面對我日益光鮮的美麗和嫵媚,被時人稱為賢者大儒的王允也怦然心動,暗生覬覦之心,想收我做他的小妾,面對他不停的糾纏,我這樣一個弱女子實在無法抗拒。
于是,在他不斷地示愛之后,我嘆了一口氣,說:“大人,人非草木,妾身懂得大人對我的憐愛,只是妾身是罪人之后,恐怕身有災(zāi)禍,會辱沒大人的名聲。不如這樣,后天就是十五了,這個十五月圓的夜晚,我焚香一炷,祈禱上蒼,如果上天賜福,未有災(zāi)兆,妾身愿為大人執(zhí)帚,大人也必能福澤后人,康順平安。否則,恐怕天命難違,必生禍端?!?
王允非常迷信天文,也覺得這樣更穩(wěn)妥,于是他一口答應(yīng)了。
這個十五的夜晚,月白風(fēng)清,安寧靜謐,夜月的清輝瀉落下來,如同水銀的波紋輕輕蕩漾閃光。
王允于庭中設(shè)盛宴招待好友,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他精神飽滿,談笑風(fēng)生,和當(dāng)朝名士劉表、山濤等人玄論天命,意氣風(fēng)發(fā)。杯酌之間,甚相歡洽。
我頭梳盛髻、身穿白色長袖袍服,默默焚香,對月禱告。
突然,一陣黑暗毫無征兆地黑壓壓落下,月亮突然消失了,四周變得漆黑,周圍的燈火開始變得明亮,閃爍著一種詭異的影子,街上開始騷動起來,響起雜沓慌亂的腳步聲和咚咚的銅鑼聲。
人們開始驚慌地驅(qū)趕天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