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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鏡匣人間(2)

歷史的“暗室”:周海嬰早期攝影集(1946 ~1956) 作者:周海嬰


1948年底,我在離開香港前往東北解放區(qū)前,用800港幣買下一架祿來Rolleiflex雙鏡相機,因為經(jīng)濟拮據(jù),不夠購買配置Tesser鏡頭的,用約低1/5總價買下一檔鏡頭的Sornar F.3.5機子。1980年,我拍《魯迅畫傳》的部分照片,還使用這架120膠片的祿來,結(jié)影雖然尚屬松軟,終可告慰歷史。當時我用的是香港的柯達膠卷,黑白片分兩種:紅盒“萬利”感光度50度,另一種綠盒全色感光片,100度,價稍貴。兩者約有1/5差價,使用時常常掂量自己口袋的經(jīng)濟力量,能省就省。這只相機連帶遮光罩、黃濾色片花掉900港幣。記得50年代初,新華社大致有一個規(guī)定,記者拍攝新聞,每用三張底片應(yīng)該有一張達標,可供報紙刊登??磥?,我在東北期間拍攝照片,所用的是24卷在香港買的底片,算是很奢侈的啦。

在東北旅舍內(nèi),我是在夜里利用洗漱間沖洗底片的。使用香港買的頭、定影成品藥,均是柯達公司產(chǎn)品。開始在小平盆里用手提拉式?jīng)_片,沒有用“微粒”影,黑白底片約4分鐘,定影10分鐘。之后,我用接待組織發(fā)給每人每月的“零用”錢,在照相器材商店購買了一只二手日本產(chǎn)的顯影罐,開始使用柯達Macrodal微粒顯影劑沖洗底片,影像雖然細膩了,卻是犧牲了反差。自然,沖片還需注意溫度和時間、藥劑使用次數(shù)、補充時間或添加藥劑,這已不是本文的范圍了。

香港底片用完,在上海舊貨市場上可以淘到不少美軍剩余的35毫米膠片,有柯達Kodak、安斯柯Ansco之類,100尺及300尺一盤,可自己卷入底片匣用。這類底片一般雖僅過期一兩年,然而由于大部分在軍隊庫房保管不良,十盤中只有兩三盤能用。這“能”用也是發(fā)灰,需要加大曝光量,減少沖片顯影時間。我在50年代初期曾廢物利用這批“剩余物資”,勉強印放出一些效果不理想的照片。還有一批美軍“剩余物資”,是鐵罐卷裝的放大紙,背底防水且不粘膠水,據(jù)說是空軍航拍材料之一種,顯影、定影后,可快速水洗晾干。那也是基本過期的,洗出的照片灰暗,我貪圖它便宜,用過不少卷。

那個時候拍照補光是用燈泡內(nèi)填鎂箔、鎂絲的一次性閃光泡,價格昂貴且不易購到,許多商業(yè)攝影師便使用更老式、廉價的點燃鎂粉閃光。鎂粉里混入少量助燃的氯酸鉀化學細粉,傾注在兩片金屬的反射板中間,根據(jù)場地大小,決定用劑之量,一般是控制在安全范圍,半克左右。因為用打火石點燃,它發(fā)火時間不容易掌握,配合相機上慢門半秒以下拍攝,現(xiàn)場動態(tài)效果及表情必然生硬或丟失。于是我用小電珠(2.5伏那種,磨去1/3玻璃殼),讓細燈絲接觸閃光粉,通過相機內(nèi)自制“同步”觸點,通電閃燃,大致可同步到1/10秒速度。這一來效果比較優(yōu)異,有些婚禮人物表情和體育拳擊場面,可以抓到動態(tài),搶拍下來。

暗房工作是從印片開始,它以底片的原大照片為成品,如需要將照片放大,放大機并非那個年代每個愛好者所能具備(當然,也不是大多數(shù)攝影者的經(jīng)濟所能承受的)。我的第一臺放大機是日本舊貨,鏡頭很差。放大照片,放大紙的反差檔次從軟到硬,0至5號,紙質(zhì)又分光澤面、微粒面、絨面等,按不同需要選用。沖洗藥液亦有多種不同變化。

在50年代,彩色片沖洗,并不普通,我自己在暗房配彩色顯影藥劑和代用藥品,還試過反轉(zhuǎn)片,亦稱“幻燈片”。因為彩色正片比較貴,我曾嘗試用彩色負片制作反轉(zhuǎn)正片。那個時代的彩色沖洗放大,溫度要正負1度(±1°),尤以用冰塊控制最難,其次是彩色放大,外電的電壓漂浮極易使色調(diào)變異,這些試驗過程使我頗費心力。后來有了電子穩(wěn)壓電源,這才減少了許多廢品。如上所說的種種“痛苦”和愉悅,恐怕現(xiàn)代科技條件下的年輕人是無法體會的。

說來多年的暗房工作,早年向新華社專家魏南昌請教,也和老學友于兆雄、盧學志多位專業(yè)人士切磋。我也收過工作上的幾個“學生”,包括我的三個兒子。而我最大的教訓(xùn)是過于信任購買的攝影藥物,它們經(jīng)常是質(zhì)量偽劣,簡直是“坑”死人!尤其是顯影劑用的“對苯二酚”,成分經(jīng)常很差。盡管我調(diào)劑時天平精度到十分之一克,盡管我還使用蒸餾水仔細調(diào)配,并堅持按標準的溫度、時間精細地操作,卻常常沖出極薄的底片!不能印放出優(yōu)良的照片事小,丟失了珍貴的資料便無可彌補是一件極大的遺憾。

我的第一卷彩色照片是在香港買的安斯柯Ansco120彩色反轉(zhuǎn)膠片,全卷大部分是1949年春天我在北京拍的頤和園、北海風景,晴空碧朗,云朵悠悠。送到上海南京路專門沖洗該品牌膠片的店家沖洗,待我取回的時候,店主希望把其中風景照片留下在櫥窗展出,稱愿意用2卷膠卷交換,我心想,10卷也不換。50年代之后,我開始喜愛彩色,抗美援朝期間,歐美貨斷檔,恰逢母親訪蘇以及親友隔三差五地饋贈蘇聯(lián)膠卷,或者用電影廠裁剩下的彩色膠片頭,使我始終有彩卷可用。就這樣用了各種彩色膠卷,也曾喜好自己動手沖彩色膠卷,也試過不同配方。今天回想起來,那時的“老彩色”膠卷存在穩(wěn)定性差、色溫不平衡、曝光度不易掌握等問題。加之使用和沖洗彩色膠片的變化因素太多,剛剛掌握規(guī)律,材料又變了,更沒有色溫的測量儀器,使我感到業(yè)余試驗彩色照片,條件很不成熟,勞心勞力又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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