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讀高中的時候,原本以為只要過了高中,就脫離了苦海,前途一定會無限光明。等到了大學才發(fā)現(xiàn),除了新生軍訓時懵著腦袋“激情”了一陣子以外,整個大學都是我人生最灰色的部分,世界上最壞的幾個詞語都可以用來形容我的大學——迷茫、孤獨、壓抑,以致于很多年之后,我都在假想:就算有人每天給我一萬元,我也不會重過大學生活。
如果說高中的拼命補救了學習成績上的失敗,那么大學的折磨則補救了我性格上的失敗和見識上的失敗。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之所以能夠流傳千古,自有它的道理。我從大一開始,花了六七年的時間,才將我那內向、自卑、膽小的性格轉變過來,那種感覺,有如春蠶脫繭、鳳凰涅槃、刮骨療傷一般的痛苦。
剛進大學,本著“積極入世”的精神,去競選班長。站到講臺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原本準備好的競選詞忘得一干二凈,站在臺上心跳加快大汗淋漓,操著不標準的普通話講了兩句就摔下了臺(在那么多人面前一緊張,這腿就不知道怎么動,所以下臺時絆了一跤)。后面念選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是零票。當時我認為這是奇恥大辱。后來班長肯定沒競選上,我就退而求其次,去競選寢室長,當寢室長是不需要投票的,就是整個寢室的人聚在一起,商量誰當寢室長,當大家在互相謙讓的時候,我毛遂自薦,“我來當寢室長吧”,結果寢室一彪悍哥兒們哈哈大笑,說:“你不行,太猥瑣了?!边@是我讀大學半個月以來在自信上遭受的第二次毀滅性打擊。
接下來,我不僅沒有當上干部,而且因為沒有才藝,在每次活動及班會上都只能當觀眾,但因為我不太喜歡張牙舞爪大呼小叫(就是喝彩、尖叫和拍椅子、敲桌子造氣氛的意思,當時我稱之為“張牙舞爪大呼小叫”),所以我連觀眾也當不好,所以經常性地覺得壓抑,總覺得自己沒法融入這個氛圍,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人”。于是慢慢地,我班會也不參加了。但很明顯,我心里是很渴望改變的。所以每次班會,我都會先拒絕參加,然后再躲在門外,用手把門推開一點點,從門縫里看他們是怎么happy的,并且會在他們發(fā)現(xiàn)我之前的第一時間“逃離現(xiàn)場”。很多年之后我都無法想象,一個男生可以內向、自卑到這種地步。
因為總覺得跟別人沒話說,所以經常性地出現(xiàn)這種情況——在上下課的路上,其他同學都是三個一撥、五個一群地走著,只有我一個人自成一組,真的是“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不僅如此,我還表現(xiàn)出很強的精神潔癖,那就是當我每次很晚自習回來時,就看不慣那幫“我早上出去時睡在寢室,我晚上回來時宅在寢室”的“糜爛鬼”(我當時對這類人的私下稱呼)。很明顯,那幫“糜爛鬼”也看不慣我,他們總是用很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感覺我像從火星來的。
慢慢地,我變得自己都開始討厭起自己來,每天都在不斷地寫日志“反省”,發(fā)誓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最多的時候,我一天寫五篇心情日志。但日志的內容基本是一樣的,那就是——我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我一定要改變,改變——然后是連續(xù)五個筆畫剛毅的驚嘆號。
我就是在這種性格的基礎上開始痛苦的蛻變的。當然現(xiàn)在我在演講中講到性格專題時,很多同學并不關心我的“痛苦”,他們最關心的是在這種狀態(tài)下,我怎么沒有被“廢掉”或者“變態(tài)”,因為他們知道有一個狀態(tài)跟我差不多的人是已經被“廢了”的,那個人就是馬加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