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沒說,他--你放了他,放了他!"一連串猝不急防的變故已經(jīng)讓文童不堪重負,她,真崩潰了。文童舉著槍,流著淚,憤怒著,又像哀求著,語無倫次。
"玉龍符在哪兒?唔--"童夏突然只覺頸邊一支纖細的針管狠狠地插入,那個女孩兒竟然!
文童慌亂地看著自己竟然不顧一切地撲向童夏,將手里一直捏著的針管插入他的頸側(cè)--男人憤恨的眼睛在她驚慌的注視下慢慢閉上,他的身體從極夜身邊滑落下。
"極夜!"文童剛過去扶住處在昏厥中也在下滑的極夜的身體,卻覺腦門后一陣沉重鉆心的悶疼。
文童在陷入一片黑暗前,只聽見聲聲焦急的呼喚--
"少爺!"
也許,真正的地獄之門此時才真正打開。
"我志愿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我保證忠于中國共產(chǎn)黨,忠于人民……"
又是那面鮮艷的五星紅旗,又是那嘹亮的聲音--文童呢喃著,睜開了眼。
入眼,盡是無際的黑。這種腐朽又純粹的顏色壓向文童的心底,有種在葳蕤中失去方向的迷茫感。
"極夜。"文童嘗試著喚了聲。喉間溢出的聲音如此嘶啞,文童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唇干涸得多么厲害。
沒有回答。仔細聽,耳邊甚至沒有生氣。文童寧愿相信此時這無望的黑暗里只有自己。
"英勇是一種力量,但不是腿部和臀部的力量,而是心靈和靈魂的力量,這力量并不存在于戰(zhàn)馬和武器的價值之中,而是存在于我們自身之中。蒙田。"
"要無畏、無畏、無畏。記住,從現(xiàn)在起直至勝利或犧牲,我們要永遠無畏。巴頓。"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魯迅。"
文童一直沒有動。只要醒著,她就睜著大眼注視著這空盲的黑,口里不停呢喃著,關(guān)于勇敢,關(guān)于信念,關(guān)于光明,甚至一遍又一遍地背著她入警隊的誓詞--睡過去,又醒過來,依然黑暗,依然呢喃,即使全身已經(jīng)僵硬如鐵,即使饑餓、寒冷、疼痛,已經(jīng)讓她生不如死。
"嘶--"是鋼鐵間摩擦的尖利之聲。終于不知過了多少天,在文童虛弱的眼皮間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光明的照耀,她見到了一絲光明逐漸在眼前不斷擴大。
"把她撈上來!"
文童感覺自己的雙肋下有如被兩根鐵夾夾起,逐漸懸空,直到陽光煦暖地照滿周身后又突然,狠狠下墜!身體重重地摔下。
文童自知自己多么像一片無依的落葉,碾碎在這溫暖的陽光下也不無可能,她依然不想睜眼,眼睛是魂魄直接的感應(yīng)者,她希望自己的身體即使受到再嚴重的傷害,靈魂也能保持清明的純粹。
是的,身體在繼續(xù)受創(chuàng)。她被人狠狠拽起肩頭的衣角,像拽一件無生氣的貨物拖在地上一路行了好久。那種碾碎一切般的疼痛。文童多想哭,可此時,連淚水都那么稀有,她有好久沒有喝水了?這干涸的身子,這無力無望的一切。
她被人拎起衣角重重拋進一塊冰冷的鐵皮。"呼呼--"是直升機旋翼飛速旋轉(zhuǎn)的聲音。
不斷灌進的刺骨冷風(fēng)更摧殘著文童薄弱的身體,她再次陷入無知覺的黑暗中。
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青春氣貫長虹,勇銳蓋過怯弱,進取壓倒茍安。
在這樣陰暗潮濕的囚室想起這樣的明媚的詩歌,陶奇自己都覺得好笑,可惜,看到被鐵圈縛住雙手像耶穌受刑般吊在囚架上的赤裸男孩兒,陶奇覺得想起這首詩歌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