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枳,我是懂你的。我不會跟你催債,是因為我知道,只有我裝作一無所知,你才能毫不尷尬地度過這次難關。
只是,我的補課費該從哪來呢?我甚至想到了跟丁力申借,啊呸,我才不要。上回他的態(tài)度難道還不夠冷漠?現(xiàn)在這算什么呢? 我懷著這種心情又按兵不動地等了一節(jié)課,當莊悄悄告訴我李鳴手里的班級花名冊上除了我的名字其他人都劃傷了勾,我終于真的著慌起來。
看來現(xiàn)在的我只剩下唯一的一個選擇。
我打電話給羅梅梅,果然,在我嚴肅地告知我的補課費也就是她的血汗錢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飛的情況之后,她"啊"地發(fā)出了一聲高分辨率的尖叫。
"再好好找找!"她有點失去理智地說。
"我都找了,找一上午了……"我硬著頭皮,"現(xiàn)在馬上就要交,只有我一個人沒交了,媽……"
"我現(xiàn)在也不能給你送錢去?。?她微微地壓低聲音,"我在上班呢!對了,你不是有壓歲錢嗎?自己先交了!"
壓!歲!錢! 我的心里"嗷"地發(fā)出一聲悲愴的呼喊。
我現(xiàn)在,還哪里有壓歲錢! 偏偏羅梅梅還好象找到一個滿意的解決方式:"對,你自己先用壓歲錢交。然后你還是要好好找找那五百塊錢,怎么可能就這么丟了嘛?找到了之后給我打個電話!"
天哪,世界上有這么無厘頭的母親大人嗎? 我還在想應該怎么說服她,她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該?怎?么?辦? 接下來的十分鐘,我就一直在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問自己。
五百塊不是什么大錢,可也不是小數(shù)目。如果我現(xiàn)在貿(mào)然開口跟人家借五百塊,就算哪個富人拿出手給我了,萬一羅梅梅不給我填補赤字,我又到猴年馬月才能還得起人家? 求人真是不如求己,我只好又撥通了羅梅梅的電話。
"媽……"我拖著哭腔說,"銀行卡也丟了……"
"真的假的?"羅梅梅只是這么隨口一問,我卻一陣心虛。
那天的事情,以羅梅梅來學校給我送來五百塊現(xiàn)金結束。
我送她去校門口,她從車棚推出了她那輛老舊老土的摩托車。
我忽然一陣心酸。這么冷的天,大街上騎摩托車的人真的很少,女人,就更少。
我看著羅梅梅用一條大圍巾裹住自己的頭臉,看著她老舊的黑色皮手套有的地方已經(jīng)泛成白色。我看見她跨上了車,用力踩著腳踏板,踩了好幾下,車才打火成功,發(fā)出一陣不情不愿的哼哼聲。
這輛車,早就該換了。
當引擎終于發(fā)動,我也終于對著羅梅梅說出了我的心里話:"媽,對不起……"
雖然我的聲音好像蚊子哼,她還是聽見了,疲倦地對我笑一下:"你又不是故意的。錢再好好找找。"
我用力點頭。雖然我知道,根本不會再找到。
當羅梅梅絕不優(yōu)美的身影和那輛車一起絕塵而去,我忽然,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悔意。
我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張硬皮制的存折,忽然悲從中來。是的,我偷了她的錢。就在上個周末。
我們相處了這么多年,我當然知道該怎么找到那張存折。
這個存折里面只有一千塊。她很奇怪,把小額的存款分存在好幾個存折上,我挑選了很久才決定拿這個。
因為,我正好需要一千塊。原因已經(jīng)無需說明。
我覺得自己欺騙了羅梅梅。欺騙了這個全世界最信任我的人。
那么可恥,卻又是那么的,無可挽回。
(11)
無論如何,在那之后的一周里,事情還是進行的很順利的。
我和林枳相安無事,小心翼翼地共處著--特別是我,幾乎已經(jīng)到了她不找我講話,我也不會去打擾她的地步。
我只等著這個周末,對她挑明一切的那個機會。
因為,這個周末是這學期最后一個月假日,放兩天假,她去做手術用一天的時間,再休息一天,剛好來得及。
時間已經(jīng)不能再等人了。
那天晚上,當我的手機在褲兜里討厭地震動起來時,我拿起一看,發(fā)現(xiàn)是羅梅梅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