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一樣,拉住我的胳膊說:"為了周楚暮,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你相信我嗎,丁?。?
我拼命地點頭。
周楚暮是誰?這名字可真像個女的! 我這么一想,就這么說出口了。不過林枳一點兒也不生氣,而是甜美地笑了:"我把我和他的故事慢慢講給你聽好嗎?你一定要為我做證,就算全世界都誤會我,還有你證明我是這樣的盡心盡力。"
我有些聽不明白她的話,但我還是拼命地點頭。
她終于想起來,問我:"你的那個他是誰呢?"
我羞紅了臉說:"我是暗戀啦,人家并不喜歡我。"
"誰呢?"
"林庚。"我說。
我以為我報出這個名字,林枳會尖聲大叫。我已經(jīng)做好去捂她嘴的準備。然而讓我有點小失望的是,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哎呀,你真是瘋了!"
而且,看她的樣子,好像早就對這一切了然于胸,唉,我真是太失敗啦。
林枳笑著,彎起食指狠狠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有點若有所思地說:"丁丁,你也戀愛了。這真奇怪……不過,真好。"
兩天后她送給我一小管橙色的Dior唇彩,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地抹了一點,輕聲但是鼓舞地說:"很漂亮,丁?。∪プ非竽愕睦夏腥税?,祝你成功!"
我的臉立刻燙得像剛煮熟的雞蛋,可是,居然也泛起一陣小甜蜜。
在我無望地喜歡林庚的日子,只有林枳能讓我偶爾有這么一點幸福感。
我的幸福,甚至和林庚本人無關。
他回來了,我們開始上起和以往一樣的語文課,好幾次我都想問問他有沒有收到我的短信,但終究沒問。
他在講臺上跟我們講《赤壁賦》的時候我走神,我在想我自己到底喜歡他點什么?他其實真的不帥,鼻梁太高,眼睛太小。他個子太高,走路總有點弓著背;他太瘦,怎么打籃球也沒有肌肉;他落后時代,鄙視超女鄙視好男兒,最崇拜的卻是一個比他還老的老男人,宋朝人,名叫蘇軾。
每一次講到和蘇軾有關的課文,就是他最神采飛揚的時候。這一次,他居然跟我們講起蘇軾的愛情,講起蘇軾在侍妾朝云死后不再續(xù)娶,還寫下"不合時宜,惟有朝云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這樣感傷的詩句。
可惜的是,這些感傷的詩句不能像平時一樣讓我感傷。
因為林枳偷偷塞給我一張紙條:"今晚我要去見他。幫我想想辦法。"
有時候我覺得,林枳是不是太高估了我智商?自從她和那個叫周楚暮的戀得越來越水深火熱之后,我就學會了兩件事:第一件,撒謊。第二件,圓謊。每當我說出五花八門的理由來應對老師的疑問時,我都能感到四面八方佩服的目光--看似木訥的田丁丁不但有驚人的想象力,還有超強的心理素質。不然你看她怎么從來沒臉紅過? 老天,我可真是被逼的。
而且這一次,情況不一樣。
林庚在快下課的時候宣布,因為他出差缺席晚自習一周,本周的晚自習,都由他代上。
為了林枳,我能在所有人面前撒謊,卻獨獨不能欺騙林庚,這是我最后愚昧的堅持。
下課的時候,我小聲地問她:"你不能不去嗎?"
"不去?"她用深深黑黑的大眼睛審視地看著我,好像已經(jīng)在問十萬個為什么。
我不敢回望她,與她跟周楚暮的甜蜜愛情相比,我對一個中年男人的暗戀,顯得這么卑微不值一提,隨時都可犧牲。
然而,就在我即將讓步的時候,林枳卻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對不起丁丁,"她輕聲抱歉地說,"我不該讓你為難的。"
那天的晚自修,林枳果然沒有逃,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背誦《赤壁賦》。我有點愧疚地趴在桌上畫受力分析圖,林枳卻給我遞糖。
"別人送我的,日本糖果,嘗嘗。"她沒事人似的對我說,就好像不能去約會的倒霉蛋不是她而是我。
我剝了那顆昂貴的糖果塞進嘴里,一股子沖鼻的酸味。我眼淚汪汪地看著林枳,林枳噗哧一下笑了。她笑起來真是說不出的好看,牙齒像顆顆小珍珠,眼睛里都反射出那種醉人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