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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直上昆侖尋舊夢(2)

不知何事憶人間 作者:竹宴小生


我的腦中一直在回想著天上的一幕一幕。

棲鳳園中,瑯軒正是九重天上的太子,他意氣風(fēng)發(fā),如天宮太陽鳥炙熱的光芒,在九重天上享盡風(fēng)光。

九重天倉皇逃亡路上,我抱著那染血的小童,東闖西闖也沒逃過萬人的追捕。

我醒過來的時刻,他執(zhí)著汗巾替我擦著臉上深刻的印記,眉宇間清淡謹(jǐn)慎,他什么都記得,卻將什么都深藏,陪著忘掉一切的我,從頭再來。

他將我當(dāng)愛人,我卻將他當(dāng)兒子,九重天的嬉笑怒罵,充斥著他的不甘心,我卻毫無所知……

我捧著腮,直將自己的臉拼命地拍。

我安心地躺在他為我織就的安全的花都百花宮,卻忽略了這小小的身體里,早已有著一顆數(shù)千年的心。

雨水打在臉上,涼在身體,卻滲進(jìn)心里。

我呆呆地靠在白玉橋上,想著,從凡間開始,我們便相濡以沫,似乎從未分開過。

“轟——”十里開外的雷聲,從天邊席卷而來,路邊的行人匆匆收拾著行裝,紛紛往附近的客棧投店。雨簾下的我看起來有幾分狼狽,旁人時不時對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皺著眉頭,望著遠(yuǎn)方襲來的滾滾煙云,心驚突覺,下著如此大的雨,我竟是將此物給忘記。

饒是如此,我是個硬性子的人,才不會被你打敗。

我咬著牙,站在雷雨中,像一個不動的石樁,扎在白玉橋上極為穩(wěn)當(dāng)。

隨著雷聲愈來愈大,家家戶戶也閉門不出,人煙愈少。

我突然感到有些涼意……做神仙做了如此久,終于有了人味了么?

我低頭淺笑,笑自己的傻,也笑自己,如此相信軒兒,他定不能不管我。

好想軒兒啊……我抬頭看著灰色煙云中隱藏的月,月宮中的嫦娥仙子依舊在寂寞地守著月桂樹,廣袖長舞,卻獨(dú)有我一人欣賞。

雷聲陣陣,我等得渾身發(fā)顫,卻意外地強(qiáng)硬,扣在白玉橋上的手,控著法力不由自主攥出手印。

我怕……啊……

“即便是神仙,淋雨多了也會生病?!睖睾偷穆曇粼诙享懫?。

我扔的那把傘立在頭頂,高大的身影卻只有一只殘缺的臂膀,除了他沒有別人。

我淚如雨下,猛地回頭緊緊抱著瑯軒。

他沒有多余的手可以抱我,只好輕輕嘆氣,“你這般自虐,就是讓我心疼對不對?”

我慌慌搖頭,哭得喘不過氣。

“軒兒,我再也不要離開你……”

我知道瑯軒不會不管我,也知道他一定會來找我……與他五百年,就像我不會不管他一般,這條線拴著的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唇角緩緩浮上微笑,卻被一個雷聲嚇得再次縮進(jìn)瑯軒的臂彎中。

雖只有一只手,卻讓我這般眷戀。

瓢潑大雨,似是要將天傾瀉而下,我與瑯軒手拖手在靜謐的晉城漫步。

“雨大,打傘吧?!?/p>

我含笑搖頭,“不要,這樣挺好的?!?/p>

雷聲突然又再襲來,我哇哇大叫,跳到了瑯軒身上,終于毀了形象。

若問我方才為何能在雷中堅持如此久,完全是因為怕得不敢動……

要么發(fā)瘋要么僵硬成石,這便是曾經(jīng)的雷劫三百日帶來的后遺癥。

我未看見,便在不遠(yuǎn)處的閣樓上,一雙眼直直地望著我們,眸中流光閃動。

客棧已然靜悄悄地入夜,清漣或許早就安睡,他的房中毫無動靜,窗門緊閉。

我在瑯軒懷中顫抖著,揪著他的寬袖就是不肯讓他回房,慌亂中直將他拉進(jìn)了自己房中。

瑯軒回頭,玄色長袍的長袖在我手下,已然不成型。

想著他尚是孩童時,只要碰著雷公電母當(dāng)值,我定是抱著他緊緊的不會撒手。

瑯軒睨著我,唇角忽然浮笑,“你確定要讓我留下來?”

我倏地臉紅,從他懷中緩緩抬起頭,認(rèn)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在雷與瑯軒中,我怎么可能選擇與雷獨(dú)處?

我狠狠揪著瑯軒的寬袖,表達(dá)了我內(nèi)心的堅定。

他抹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清許,你別后悔?!?/p>

我嗯了一聲,指著天邊浮動的清月人影,道:“你看,嫦娥又在跳舞?!?/p>

“關(guān)我們何事?”他微微彈指,我們身上的水紛紛跳脫已然不見。

和衣躺下,吹熄房中的燈火,他緩緩伸手,笑道:“清許還不過來?”

似乎不太對……我來不及多想,被促成壞事的雷公電母一聲重錘激得滾到床上,順勢滑進(jìn)瑯軒的臂彎中。

一剎那的親密讓我的臉飛起氤氳的紅,欲翻身卻被瑯軒一把拉回。

這轉(zhuǎn)身直接撞向瑯軒的胸口,卻迎面見他那殘缺的手臂,失落漸漸縈繞心頭。

“軒兒,你那只手……若是能還復(fù)該有多好?!?/p>

枕著他的肩頭,我突然有些睡不著,只微微閉眼又緩緩睜開,說著。

他苦笑,“這手臂……除非是父親,否則無人能解開封印?!?/p>

“所以我們要上昆侖?”

“對,若能見到父親,哪怕不能救他出來……也能解開這手的封印?!彼J(rèn)真地看我,“若是解開,我的力量便可恢復(fù)……”

蒼梧帝君當(dāng)初耗費(fèi)自己剩余的法力,便是為瑯軒筑一安全的身軀,只可惜,這一筑卻也將他瑯軒的法力封印起來。

“軒兒,我覺得……”我突然口吃起來。

凡間的春夏秋冬,我們也會依著常人的習(xí)慣去過,如今正是春夏交接時分,我穿得已然輕軟,平日里紫衫白裙,緊緊貼著自己的肌膚,勾勒出顯而易見的線條。

越是輕軟越能感覺到緩緩在身子四處撫摸的手,若是往常,我早已一巴掌拍開,或者是嬉笑無常的視若無睹。

可感覺到愈貼愈近的身體,我卻渾身發(fā)軟,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眼神相接,星眸中泛著的炙熱已然令我醉倒在他的懷中,更別提接踵而至的深吻,那比桃花公子韶華釀的八仙醉還能醉人的氣息撲面。我忘記了問話,忘記了問責(zé),忘記了嬉笑,手與腳輕踹床被,便被封鎖起來再也不能動彈。

菱花窗在風(fēng)雨中被掀開一角,露出清月中長袖善舞的身影。

這個夜里,她的舞蹈無人能欣賞,煙云早已將世人的眼睛彌漫。

月桂樹下的她,隨風(fēng)輕擺,千年前蒼梧帝君的堂下,我曾與她一起,殿前獻(xiàn)舞,艷絕九重天。

與她相比,我尋得見幸福。

若此,我怎可不回應(yīng)軒兒對我的那份沉著千年的感情。

話雖如此,行到實質(zhì)卻退縮了我本就不堅定的神仙心。

玄色長袍被拋下,青玉簪緩緩滑落在地。

紫衫飛舞,瑯軒順手勾下床簾。

我紅著臉,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我、我、我、我……我真的害怕……我一個上古神正與自己曾經(jīng)的兒子躺在一張床上,赤身裸體睡在一起……成何體統(tǒng)……

瑯軒俯身親我,突然含笑,“清許,我還可以等你。”

我未緩過神,早在他手下咬著唇瞎亂哼哼。

他長長舒了口氣,掀開簾聽著外面雷聲,又縮回床中,拾起薄被蓋在我們身上,“看來今日雷公電母要折騰一宿了。”

我紅了臉,窩在床里不敢動彈。

他笑了,舒展開俊朗眉眼,輕聲道:“睡覺?!?/p>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眼前翻過身,自顧自地睡去。我氣得牙癢癢,哪里有將人衣服扒光,摸個干凈,親個方便,就這樣不管不顧了?

我嘟嘟囔囔,滿腹不滿,哪里想過若他真干出什么,估計我又不是眼下的狀態(tài),只是當(dāng)時正大腦混沌,便也翻身睡了過去。

“花期……”一聲長嘆,不知是誰在說話。

出了晉陽城一直往西北走,便將至壺口。

一路上,三人的行路不緊不慢,瑯軒的態(tài)度也緩和下來,對清漣也不再那么冷漠。

站在滔天的黃河水邊,望不見盡頭的在眼下奔騰,黃河的水比之平常的河水,帶著如王者霸氣的怒吼,從天而降,再奔瀉而下。

看著這萬馬奔騰的怒濤,心中也會生起幾分豪氣。

奇怪的是,這壺口竟然已近黃昏,居然有很多人坐在黃河畔的石塊上,各據(jù)一地,靜靜地打坐修煉。

“難道這些人都是要上昆侖的?”我奇怪地問清漣。

清漣嗤笑,“凡間的修仙人若要成仙,須經(jīng)昆侖直上一重天或者拜入蓬萊仙島,但昆侖仙境每日都會顯現(xiàn)入口,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進(jìn)入,仙緣這種事情,可沒那么簡單?!?/p>

“原來他們都是修仙的人?!蔽铱聪蜻@些坐在石塊上的修行人,感覺到這些人體內(nèi)奔騰的道氣以及真元。

“從這里如何上昆侖?”我甩開二人,在河灘大石塊上蹦蹦跳跳。經(jīng)過某塊巨石驚擾了對方時,我非常不好意思地退后,走路間終于多了穩(wěn)重的仙氣。

或許是我們?nèi)松砩系南蓺?,將這些在壺口等候的修行人紛紛驚醒,都頗為驚疑地看著我們?nèi)?。但修行講究養(yǎng)性修氣,他們只是覺得我們?nèi)说恼嬖挟?,并沒有什么人來打擾我們。

“等?!鼻鍧i抱胸而立,與瑯軒跟在我身后,滿眼的笑意,對這些投來的目光毫不在意。

“等什么?”我好奇地回過身,掃過瑯軒的時候,心中突如其來的溫馨。

“日出?!鼻鍧i轉(zhuǎn)頭看向黃河。

“日出東方之時,河上會出現(xiàn)昆侖仙境的入口,到時候你們跟上我,若是錯過今日,便要等明日?!鼻鍧i就著一塊巨石,也坐了下來。

見他開始閉目養(yǎng)神,我明目張膽地跳了幾下,蹦到瑯軒身邊,悄悄抓著他的手。

瑯軒的手與我的手十指交纏,從沒有過的幸福在心中縈繞,我輕輕問他:“我與你一起上昆侖……”

他的手微微一顫。我緊緊抓住,“即便是蒼梧帝君,我只是要問他一些話而已……”

瑯軒聲音有些干啞,“我只要愈近昆侖,便會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p>

我反扣住他的手,抬眼看他,才發(fā)現(xiàn),我的額只能碰見他的肩,我只好再抬分許,“我要上昆侖。”

瑯軒的手又是一顫。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身看我,“也好,見了父君,我也好放心?!?/p>

不知他為何如此說,我訥訥點(diǎn)頭,心下卻更加堅定。

“上主,上主。”懷中的月明珠突然彈跳了一下,。我好奇地從懷中取出,看著那明珠。

我們在離開九重天時,曾經(jīng)給過那白英一只,自從我們下界以來,當(dāng)初白英還時常用它與我聯(lián)系,時間愈久便愈少,再到往后,也就用著那桃花樹能與小韶光做些聯(lián)系,倒也忘記和白英問問情況。

想不到今日白英居然想起了我們了。

我望著月明珠,聲音有些發(fā)澀,“白英……”

“上主!”白英的聲音有些激動,良久,才抽泣幾聲道,“上主,白英太久沒有聯(lián)系上主,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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