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逐漸把話題轉(zhuǎn)到正題:
“邦入關(guān)中后,封府庫、閉宮室,安定百姓、維護治安,秋毫無所犯,不駐咸陽而屯兵灞上,專意迎候項羽大將軍的到來,所以派兵駐守函谷關(guān),是為了防止盜賊土匪出進,決沒有與大將軍抗衡的意圖,這是邦的肺腑心聲,上天可鑒,大將軍要帶兵伐邦,實在是冤枉了邦啊!”
劉邦唏噓哀嘆,委屈得要掉淚。
張良說:“沛公所言,句句是實,項大將軍完全曲解誤會了沛公的一片苦心,其中是非曲直還請兄長稟明大將軍,避免上演兄弟相殘的悲劇?!?/p>
項伯已經(jīng)完全被感化了,他一拍胸脯,仗義地說道:
“沛公、子房賢弟放心,項伯一定將真情告訴項羽,阻止他發(fā)兵。不過最好沛公明日親自去一趟鴻門陳述心跡,我想局面會變得更好?!闭f完就要起身離去。
張良把他按住,笑著對劉邦、項伯說:“張良忽然想起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p>
“沛公、項兄情投意合,一見如故,此乃天意,如果能把此種友誼傳之于后世將會成為佳話。張良知道,沛公有一公子,項兄恰有一千金,他們年齡又很相當,張良斗膽,今日想為他們做個月下老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劉邦身為起義軍中的一方主帥,今日雖入困境,但他也是人間俊杰,前程遠大,能攀上此親求之不得。這是項伯的看法,所以他馬上同意了張良的提議。
劉邦的態(tài)度不言而喻:一百個贊同。他拉著項伯的手動情地說:“劉、項兩家在反秦的斗爭中是戰(zhàn)友兄弟,今日結(jié)為親家,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明日一早我一定去拜見項羽大將軍陳述心跡,暢敘親家之誼。”
敵人、朋友、親家,劉邦和項伯的關(guān)系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了轉(zhuǎn)折性的變化。這種變化當然正好映示著劉邦命運的由死到生的轉(zhuǎn)變,不過現(xiàn)在這還不完全是事實,僅僅是這種事實的可能性。對于明日前去鴻門會見項羽,是兇是吉?劉邦不知道,親手設(shè)計促成這一關(guān)系的張良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項伯返回營時,時間差不多已近三四更。營中燈火昏暗,將士們多已就寢。
項伯直趨中軍,見項羽的寢帳仍然透著亮光,知道項羽還未入睡。因為是同族親屬,項伯見項羽無須門衛(wèi)通稟,便徑自走入帳中。
項羽正在燈下一人獨飲,黝黑的臉色在燈下泛著紅光,已經(jīng)有微微的醉意。他見叔父項伯滿臉風(fēng)塵,氣喘吁吁,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很感到詫異,一邊讓座,一邊說道:
“叔父何以變成這個樣子?發(fā)生了什么事?”
項伯坐下,喘了喘氣,回答說:
“我有一莫逆之交名叫張良,我戴罪逃亡時他曾救過我的性命。此人現(xiàn)在劉邦手下聽候差遣。明日我軍去討伐劉邦,劉邦破滅,我恐張良也難保,因此前去找他,邀他來降?!?/p>
項羽是性急粗人,他未加思考項伯此去會給明天的進攻帶來什么,只是興沖沖地問道:
“張良來了嗎?”
“張良不愿來降,只因劉邦入關(guān),未嘗有負我們之舉,現(xiàn)在我們反而要攻打劉邦,張良認為我們不合情理,所以不甘心前來投效?!?/p>
項羽聞言,憤然拍案:
“劉邦派兵駐防函谷關(guān),拒我入關(guān),怎么能說沒有負我之舉?”
項伯見項羽生氣了,連忙規(guī)勸:
“你且不要動怒,聽我細說,劉邦如果不先破關(guān)中,我軍亦未必能順利入關(guān),劉邦也算有功之人,我們反欲攻擊,豈非不義!況且劉邦派兵守關(guān),目的在于防備盜賊土匪,他財物不敢取,婦女不敢幸,府庫宮室,一律封鎖,專待你入關(guān)處置,就是秦王子嬰,他也不敢擅自發(fā)落,如此舉動,能說他違你負你嗎?有功有德之人要獲罪,遭受打擊,這豈不令天下人恥笑我們不仁不義嗎?攻擊劉邦,實在于我不利呀!”
項伯名為項羽著想,實際處處為劉邦辯護解釋,但他卻不敢講出與劉邦聯(lián)姻之事,因為他擔心這會使項羽懷疑他的用意。
項羽遲疑了半晌,琢磨項伯的話確也道理十足,便對項伯說:
“那么叔父的意見是我們應(yīng)該罷兵,不攻劉邦方為正確?”
“正是。”項伯見項羽的想法大變,心中很是高興,又進一步說道:
“劉邦明日要親自來拜見你,澄清事實,表白心跡,我們應(yīng)該好生迎接,禮遇待之,借以收斂人心?!?/p>
項羽點頭稱是。
太陽還沒有露頭,天空灰蒙蒙一片,大地罩著一層厚厚的白霜。
劉邦帶著張良、樊噲及百余名從騎早早上路了。劉邦和張良沒有乘馬,他倆坐車。夾于馬隊中間。
暮秋的關(guān)中,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寒,給人初冬的感覺。馬大概是有點冷了,想撒開四蹄奔跑取暖,但車夫緊緊地拽著韁繩控制著馬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