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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節(jié):第十四章 忍看兄弟成新鬼(3)

上海舊事 作者:胡穎俊


井上日臺同日本軍方的關系卻并非十分融洽。一方面他替海軍出力,但同陸軍部,特別是素以手段強硬著稱的關東軍的關系卻非常之差。另一方面,日本軍方一直認為,井上缺乏足夠的政治觀念和為日本皇軍出力的決心,在這種情況下,他手下的大批日蓮宗弟子和暗殺團體“血盟團”大肆隨軍進入中國,并非是件好事。恰逢其時日本駐上海特務機關長田中隆吉十分欣賞關東軍在中國東北九·一八事件中的強硬表現(xiàn),想要在上海也制造出事端,進而找到借口占領上海并突進中國東部,實現(xiàn)建立偽滿國的夢想。田中隆吉便找到了著名的日本間諜金壁輝,也就是川島芳子,共商對策。這二人商量下來,決定誘使日蓮宗去三友實業(yè)毛巾廠社挑釁,充當炮灰,自己則遣人混進三友實業(yè)社毛巾廠的義勇隊中,挑起眾人情緒,殺死日蓮宗的僧人,如此便能制造出可供日軍進軍上海的借口。

三友實業(yè)社毛巾廠的工人們果然上當,他們在趙家巷追上了那五個日僧,在三個混進義勇軍的打手煽動下,圍住了日僧毆打,造成了五日僧一死二重傷的事件。緊接著在

第二天1月19日,田中隆吉便鼓動虹口附近的日僑游行請愿,逼迫南京政府道歉。那一天,正是宗傳雄回到家里的第五天,下午,他正在屋里睡覺,忽然咚咚敲門聲響起,將睡夢中的宗傳雄驚醒。宗傳雄自斷腳之后,精神一直不濟,每天下午需靜睡養(yǎng)神,突然間被吵醒,胸中火大,扯著嗓子大吼道:“誰他娘的打門,催命哪?”一邊踏下床去,慢慢走到門邊,開了屋門。站在門口的正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一個弟兄,叫做朱二,他喘著粗氣說道:“不……不好了,大哥,小毛……小毛他……讓人打死了。”小毛是宗傳雄的另一個手下,也住在他們一間大院。宗傳雄聽了這話,眉心一緊,斥道:“誰,是誰做的?又是李連福嗎?”

朱二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是,是日本人?!弊趥餍垡宦犑侨毡救?,面色頓時就變了,一把抓著朱二胸口的衣服,喝道:“怎么回事?”朱二說:“小毛和周三他們幾個今天照例到楊樹浦的三友去當義勇軍,哪里知道中午的時候,闖進來六七十人,都是日本人。他們手里拿著刀和棒頭,有的還有槍,見人就打,看到東西就砸。下午廠里報到的工人和義勇軍加起來都不滿四十人,并且他們有槍,咱們的人都不敢亂動。小毛被兩個日本人揪著打了幾下,發(fā)急了,拿出刮片刀劃傷了他們當中一個人的臉,被他們圍了起來,活活踢死了。周三他們?yōu)榫刃∶芰酥貍?,現(xiàn)在人剛被抬回來,就在院子里?!弊趥餍垡贿吢?,一邊胸口起伏,喘著粗氣,等朱二講完,他邁步便朝院子里走去。

外面院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七八個人,個個身上血跡斑斑,有的還在低聲呻吟。中間仰面睡了一人,面色煞白,胸口衣服都已經被血浸透。宗傳雄一步一瘸地走到那人身旁蹲下,只見這人的嘴角猶有血痕,雙目睜開著,空空地望向天空,眼中卻早已沒了神采。宗傳雄咬緊牙關,輕輕嘆了口氣,手扶著膝蓋站起身來,忽然間感到腦中一陣暈眩,身子晃了兩晃,他叉開雙腿,跌走了兩步,才重新站穩(wěn)了腳跟。宗傳雄一字一頓地問道:“日本人在哪里?”地上躺著一人受了傷,卻還能說話:“日本人……我們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廠里砸東西?!弊趥餍埸c了點頭,舉起手來,說道:“讓兄弟們都來,現(xiàn)在就去楊樹浦。”

宗傳雄這幫人平常在南市這里混出了名,不但被青洪幫所用,時常還有一些其他組織出錢雇傭他們。比如上海工人糾察隊,只用自己的工人,工人糾察隊和幫會打架的時候往往吃虧,于是他們也雇傭大批散在四處無主的幫會分子和社會閑雜人員,宗傳雄他們一幫人就常常為他們出力。上一年,三友毛巾廠組織義勇軍,也專程派人上門來請宗傳雄出力。當時宗傳雄一聽是為對抗日本人,心中就十分贊許,只收了很少一點錢,便讓自己的部分兄弟長期去義勇軍中幫忙,還對三友的人拍了胸脯說,遇到日本人,只需派人來報信,定然增派人手援助。這一天,宗傳雄見出了這事情,心中隱隱感到,更大的事端將在上海發(fā)生。他這人,世局越亂,就越是如魚得水,他胸中帶著一腔怒火和對日本人的仇恨,領著四十多人朝著楊樹浦進發(f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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