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榮頓了一頓，又說：“你們走后，我讓人去走動了一下，查到了這件事情的確是張嘯林指使手下人和那姓仇的去做的，但是他們都是在暗地里策劃謀動。我這批貨嘛，說老實話，我也是瞞了嘯林和月笙私下里辦的，無非是想多撈幾塊銅板，所以，他嘯林不捅破這事，我也不能把事情說開說明了，否則咱們誰都沒有好處。你記牢了，把自己的嘴巴管緊?！焙闃狱c頭稱是，一邊問道：“那咱們損失了這一半的貨，就這么算了嗎?”黃金榮冷笑了一聲：“算了?哼，我損失了點錢而已，他姓張的，失掉的可不是錢啊……仇漢英是他的人，當年他鋪了多少門路，才把這姓仇的安插到了法租界巡捕房探長的位置。這法租界的巡捕房是個啥地方?那里魚龍混雜，消息滿天飛，好處遍地是，多少人削尖了腦袋要往里鉆。我混了那么些年，才當上了總探長，這仇漢英短短兩年不到就做到了華捕探長，除了那些洋人和我，法租界里就數(shù)他的勢力大了。娘的，我廢了他這么個人，從今以后，他張寅在法租界里可就再也施展不開了，比起我的錢，他的損失只有更大。”

黃金榮說到這里，忽然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洪洋，你跟了我?guī)啄炅?，我怎么做事的，你也曉得，這一趟事情辛苦你了，以后記著教訓就是了?！焙檠蟮椭^說道：“老板，我知道了。”黃金榮揮了揮手，說：“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焙檠簏c頭告退。待洪洋退出后，黃金榮拿起桌邊的一架電話來，搖通了線路，接電話的正是當晚去孔廟接應洪洋的法租界巡捕房華捕，他自己的親信學生錢錦堂?！板\堂啊，”黃金榮對著電話說道，“你這兩天給我緊緊盯牢，看看有誰在拋售大批的煙土。如果查到，你不用聲張，一定要找到這批貨的下落和背后的賣主究竟是哪一個?！卞X錦堂連聲答應：“老師，你放心，這上海灘上的煙土生意我還是能夠曉得個究竟的，你就等我電話吧?！秉S金榮嗯了一聲，說：“那我就等你消息了。記得，千萬不要讓對方知道你在查這事情?！闭f罷掛了電話。

李連?；氐桨嗣儡帲苟饕呀?jīng)在后院等候多時了。李連福一見到焦恩，便問道：“怎樣，那批貨現(xiàn)在到哪了?”焦恩說道：“放心，老板，貨都已經(jīng)搬上船了。”李連福這才松了口氣，說：“那接下來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了，你吃過中飯就出發(fā)，先走水路出上海，再從陸路把東西運進四川重慶?！闭f到這里，李連福忽然皺眉問道：“你在重慶那邊的朋友到底可不可靠?”焦恩點頭說道：“阿哥，他是我爹爹的拜把子兄弟，他們一起逃過難，我出生的時候，他就在我身邊。我老頭子講，我這名字就是他起的，因為他的名字中帶一個‘恩’字。去年的時候，他還托人帶信到我家，說我如果混得不好，一定要去四川找他。他現(xiàn)在是重慶哥老會的瓢把子，四川哥老會的總瓢把子劉文彩是他的拜把子大哥?！崩钸B福點了點頭，輕嘆道：“只能如此了，這么大批貨，無論運到哪里，要出手都是件麻煩事。”

李連?？谥械母缋蠒?，便是四川的袍哥了，袍哥是四川方言，亦可稱作哥老或漢留。袍哥這一名稱的由來，一種說法是“袍”與“胞”同音，袍哥便是胞兄，以表親信互愛。另一種說法，是出自《詩經(jīng)·秦風》中的一句：“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就是指兄弟二人同披一件戰(zhàn)袍，也是形容親近的關(guān)系。袍哥最早是起源于明末清初，那時候國家動蕩，大批武裝流民從周邊地區(qū)涌入四川盆地，他們成幫結(jié)隊，攜帶武器四處滋事，自稱啯嚕子。這群人勇悍嗜斗，多以保鏢販鹽為業(yè)，到了清朝中期，啯嚕子模仿洪門的體制，開始制訂幫規(guī)章程，改稱哥老。在曾國藩、左宗棠組織湘軍抵抗太平天國時期，哥老會在湘軍中漸漸開始盛行，勢力大增。左宗棠曾在上折中也曾提到：“自頃啯嚕變成哥老會匪，軍營傳染殆遍?！?/p>

清末，隨著時局推移動蕩，四川當?shù)氐呢毧嗝癖娫絹碓蕉?，這些人為了求得援助，紛紛加入了哥老會，當?shù)厝朔Q作“嗨袍哥”。四川無論是有錢有勢者還是窮人，不嗨袍哥就難以在四川立足。四川諺語稱：“上齊紅頂子，下齊討口子，袍哥能結(jié)萬人緣。”到了民國時期，袍哥在四川的勢力更是一時無二，大邑縣大地主劉文彩當時正是四川袍哥的總瓢把子，他的兄弟劉文輝任西康省主席，二十四軍軍長，還有數(shù)個姨表兄侄也在川軍當師長、團長。同時，四川是當時中國產(chǎn)煙土的最主要省份，由于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是種植和販賣鴉片的黃金之地，全川的煙土生意都被控制在了哥老會的手中。因此李連福想要把這一大批煙土運去四川販賣而不走漏消息，必須經(jīng)過袍哥。重慶正是四川袍哥最多的城市，也是四川煙土業(yè)最發(fā)達的地區(qū)。李連福聽聞焦恩父親的好朋友正是重慶哥老會的瓢把子，便讓焦恩親押煙土，去那里求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