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冷風一陣陣吹過，仇漢英額角卻起了汗珠，腿腳發(fā)軟，他顫聲問：“你……你怎么會在這里的？”李連福輕輕笑了一聲，說：“大哥啊，他今天要不在這里，誰來給咱收尸呢?”仇漢英咬了咬牙，忽然大聲說道：“開槍，殺掉他們，一個都不要留！”洪洋高喝了一聲：“誰敢？”說著，他走到中間，四周環(huán)看著，說道：“這些兄弟大多是巡捕房的吧？大家想必也認識我洪某人，我們老板讓我?guī)Ь湓捊o大家?！彼戳搜鄢饾h英，道：“黃老板說，他如今還是這巡捕房的總探長，他也曉得大家平時做的什么生意，吃的什么飯。跟著這個姓仇的出來辦差，那是奉命行事，誰也怪不得的。今天大家知道了這批貨是黃老板的，就不要再跟這姓仇的走一路了，黃老板講了，這里的兄弟每人獎大洋二十塊。”那些人聽了，面面相覷，都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仇漢英忽然吼道：“別聽他的，給我干掉他們，我這批貨值五十萬，我分十萬塊給大家！”這時候，大門忽然響起乒乓的聲音，接著，門便慢慢開了，一人就著月色當先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十來個荷槍實彈的巡捕。那人進門之后，高聲叫道：“各人聽好了，全體歸隊!”仇漢英一看這人進來，腦中一片暈眩，暗想：“今天我這就算完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另一個華捕錢錦堂。錢錦堂是總探長黃金榮的親信學生，在法國人處比自己還要得寵。錢錦堂進來這一聲喝出，頓時廊下的眾人十有八九都拋下手中的槍支，跑到錢錦堂面前。錢錦堂冷冷地望了仇漢英一眼，叫道：“各自歸隊，跟我回去！”說罷轉(zhuǎn)過身，走出了門外。那些巡捕也都排好隊，跟著錢錦堂出了孔廟。仇漢英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后只剩下三四個人了，這些人也早丟下了槍，慢慢退到了后面。

仇漢英長嘆一聲，看著李連福說：“是你報信給黃麻子的嗎?”李連福點點頭，道：“要不是我給黃老板送信，今天就死在大哥槍下了?！背饾h英又看了看洪洋，說：“那好，你們就給我個痛快吧?！焙檠蠛吡艘宦?，說：“走吧，黃老板還要見你?！背饾h英愣了愣：“他要見我?”洪洋揮了揮手，他手下的人走了上來，拽著仇漢英的肩膀，朝車上走去。李連福問洪洋道：“黃老板要見這人?是問張嘯林的事情嗎?”洪洋點了點頭，說：“自然是，老板想知道那姓張的到底是怎樣知道這消息的，他還有些什么計劃圖謀。而且這人要是一殺，張嘯林那邊也就死無對證了?！崩钸B福聽了這話，連連點頭，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他們押仇漢英到了大門口，上了卡車。洪洋笑道：“走吧，咱們一起回去見老板，這次你可是大功臣啊?！崩钸B福皺著眉心，說：“他娘的，我一泡尿憋得久了，你們等我一歇，我去前面解決掉?！焙檠笮Φ溃骸澳闳グ桑疫€要把箱子搬上車呢?！闭f著讓人把剛才院子里搬下的那三箱煙土搬回到車上。李連福到了大門口，四下望了幾眼，快步躥進了旁邊的小樹林里。進了樹林，他低聲喊道：“小焦，你們在這里嗎?”話音剛落，旁邊的草叢里便躍起一個黑影。李連福被嚇了一跳，那黑影輕聲說道：“阿哥，我是焦恩。”李連福一步躥到他身旁，握著他的手問：“兄弟們都在嗎?”焦恩點點頭。李連?？炻曊f：“等下我們押著仇漢英回去，你們一路跟上來，找準機會把這仇漢英干掉?！苯苟髌婀值貑枺骸盀槭裁匆傻羲?他不是被捉住了嗎?”李連福擺手道：“先不用多問，照我說的做便是，記著，一定不要露了身份，人一定要在進黃公館之前殺掉?！苯苟鼽c了點頭，李連福一按他的手，說：“拜托了，兄弟?！闭f完，轉(zhuǎn)身跑出了小樹林，回到了孔廟。這時候那三箱貨正好重新蓋起裝好，洪洋在那里招手道：“快走，我肚皮都他媽餓壞了?！崩钸B福笑了笑，走到洪洋身邊。

洪洋對李連福說道：“我押著仇漢英，坐這車，你坐后面的車，跟著我吧?！崩钸B福點點頭，說了聲“好”，洪洋對著李連福笑了笑，道：“咱們回去一塊喝一杯?！崩钸B福點點頭，轉(zhuǎn)過身，走向了后面那輛卡車，一邊走，一邊又回憶起剛才在十六鋪碼頭同洪洋一起救人的事來。兩輛卡車一前一后，開到了浦東碼頭，那里泊著五只機帆船。洪洋下了車，大聲說道：“快，把車上的貨卸下來，運到船上！”李連福也下了車，慢慢走到洪洋身旁。仇漢英也被推下了車，洪洋用槍指著他說道：“別亂動?！闭谶@時，遠處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接著，一道刺眼的光柱照在了洪洋和仇漢英身上。洪洋呆了一呆，轉(zhuǎn)眼便緩過神來，大叫：“劫土了，快護著煙土！”一邊說著，一邊擋在了仇漢英身前。李連福站在暗處瞧對面的身影，看出正是焦恩和另幾個兄弟，只見他們舉著槍對著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