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卿接了黃金榮這趟差,左右為難,他自己已受了重金高位,不能不辦,可是面對(duì)自己舊時(shí)的兄弟,他又下不了這手。無奈,他只得硬著頭皮,私底下去找宗傳雄吃講茶(談判)。無奈軟硬兼施,宗傳雄還是不答應(yīng),兩人言語不和,還大聲吵了起來。程子卿動(dòng)了肝火,回到住所,找了自己的手下,當(dāng)天晚上在東新橋一口氣抄了五臺(tái)宗傳雄開的專干“飛牌”、“套簽”的賭檔。宗傳雄得信飛馬趕到,兩人隨即在東新橋展開火并。程子卿終究勢(shì)大,最后宗傳雄臉上被程子卿砍了一刀,毀了面容,帶著剩余的四十多名弟兄跪地求饒。程子卿放下話說:“這鄭家木橋是我的地盤,我不殺你,是因?yàn)槟阕鲞^我多年的兄弟?,F(xiàn)在帶著你的人到別處去混,到上海其他地方另開碼頭,你我從此恩怨兩絕,互不相欠。”說完拂袖離開。
再說宗傳雄,被程子卿趕離了鄭家木橋,帶著幾十個(gè)弟兄,無處可去。上海灘上,要是沒有可以依靠的勢(shì)力,想要出頭那是難比登天。他程子卿既入了青幫,便堵死了青幫的路。于是最后宗傳雄同南市的洪門堂主莊錦虎搭上了關(guān)系,帶著手下投了洪門。這莊錦虎得了宗傳雄,頓時(shí)勢(shì)力大振,在南市一帶的力量壓過了青幫。而這宗傳雄一腔的憤恨無處宣泄,入了洪門后,干了幾票買賣,下手絕狠,且次次不留活口,這名氣也越來越大。宗傳雄身后有了洪門做靠山,從此在官賊兩道均有照顧,更是肆無忌憚。今日,焦恩眼見是宗傳雄親自帶人來八美軒挑事,頓時(shí)如墜寒淵,心下涼了半截,暗道糟糕。他心想:“今天一定要聽我阿哥的話,能忍則忍,絕不能跟這些人動(dòng)手,一切要等我阿哥出來再作決定?!毕氲酱颂帲苟饔檬峙砰_站在前面的弟兄,示意他們退回來,一面賠著笑容,拱手作揖,對(duì)著宗傳雄道:“這位大爺,有什么事情嗎?老板這個(gè)時(shí)光不在,要找老板的話,請(qǐng)留下話來,我一定代為轉(zhuǎn)……”話未說完,便聽見“啪”的一聲脆響,焦恩頓覺眼前金星直冒,火辣辣地疼痛。宗傳雄舉著右掌,輕聲說道:“再說廢話,我便再賞你一記耳光。”
焦恩左手撫臉,只覺得嘴角咸咸的,一摸之下,唇齒間卻已被打出血來。他咬了咬牙,面上卻露出了笑容?!白诶闲?,”焦恩在嘴角抹了一把,“我老板的確是不在,他做的事我們也不好干涉,你要找場子,還是等他回來吧?!弊趥餍埸c(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過身,從身后一人的手上接過了根棒子,握在手上,望著焦恩說道:“你老板既然不在,那就算你倒霉?!闭f完,掄起木棒,迎面便砸了下去。焦恩不閃不避,閉起雙眼,直挺挺地迎立在那兒,只聽得“砰”的一聲響,幾縷鮮血從焦恩頭上慢慢流下。他身后的兄弟都憤怒地高聲呼喝起來,便要一擁而上。“慢!”焦恩一聲斷喝,他搖搖晃晃轉(zhuǎn)過身子,提高聲音說:“不準(zhǔn)動(dòng)手!誰他媽敢動(dòng)手,老子我……”話未說完,又是“砰”的一聲響,這一棍砸在焦恩的腦門上,他晃了兩晃,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幾個(gè)弟兄搶上前去,扶住了焦恩,其中一人憤怒地吼道:“操,跟他們拼了!”
本來這場面就一觸即發(fā),現(xiàn)在焦恩昏厥倒地,群情激憤,眼看局勢(shì)就要失控。突然間,從東面外灘方向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疤ぬぬぬぁ弊趥餍坜D(zhuǎn)頭一看,便看見一隊(duì)警察,大約有二十來人,列著隊(duì),身背長槍,正朝這邊踏步走來。為首一人身材矮小,黑臉鳳眼,正是法租界的華人探長仇漢英。仇漢英帶著隊(duì)伍來到八美軒前,喝叫了一聲:“列隊(duì)!”他手下的那群租界警察頓時(shí)散開陣勢(shì),半蹲舉槍,瞄準(zhǔn)了場中的人。宗傳雄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說:“仇探長,你要怎樣?”仇漢英說:“你們收工,我就收隊(duì)。這里是租界,可不是你們公然胡來的地方,你們要打,就別在我的地盤?!彼獾交柝试诘氐慕苟魃砼?,皺了皺眉,問:“這人怎么了?誰干的?”他一轉(zhuǎn)身子,指著宗傳雄說道:“誰做的,自己快站出來,我?guī)匮膊斗咳?。”宗傳雄冷笑了一聲,轉(zhuǎn)身說道:“既然仇探長愛面子,那我們就給了他這個(gè)面子。走,咱們回去?!闭f完轉(zhuǎn)身,帶著自己的人朝著西面揚(yáng)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