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看著小艾因小心地婉拒而有些疏離的臉,她還是覺得心里空了些。沉默了一會兒,艾小陽說:“其實在哪個節(jié)目做都一樣,我們都是同行,還是好朋友,有什么事互相通氣兒,對吧?”小蠻賭氣道:“我可沒你那么虛偽!同行是冤家,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 的敵人,你可想清楚了。”這么幼稚的大話,也就小蠻能天真地說出來,艾小陽忍不住笑了。小蠻沒有笑。鮮紅的指甲一閃,轉(zhuǎn)手將煙在化妝臺上按滅,潔白的塑膠臺 面上登時烙出一個黑色的疤痕。小艾蹙起眉毛,忍住沒吭聲。只見小蠻隨手將煙蒂擱下,然后緩慢而優(yōu)雅地將腿從椅子上放下,滑到地上站?。骸澳闶菫榱讼恼Z冰才不肯走的,對吧?” 猝不及防,一股滾燙的羞紅從脖子根一直沖到了頭頂。艾小陽從鏡子里看到自己,只是剎那之間,連耳垂都燒得通紅,她想爭辯,卻發(fā)現(xiàn)驚恐和害羞讓兩片嘴唇都發(fā)了麻。再說,說什么都沒用了,答案都清清楚楚寫在她那張紅到發(fā)紫的臉上。
看到了她的羞怯和脆弱,小蠻滿意地笑了,眼睛里冷冷的惡意消退,換上了憐憫:“小艾,你是個好女孩,夏語冰那種人,眼里只有自己,他只會給愛他的人帶來傷害。我要是你,絕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人身上?!?停了停,她又補上一句:“還一浪費就是四年。”艾小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些跟你沒關(guān)系吧-我……我沒有暗戀任何 人-我先走了。祝你-前程似錦!”小蠻的笑聲揚了起來:“沒有?要不我們來打賭?”她不敢回頭,更不敢接聲,手指慌亂地在門鈕上滑動,好幾秒后才打開 門,逃一樣地沖出化妝間。
一路上,只覺得小蠻那閃閃發(fā)光的眼神,像一顆尖厲的鉆石,刺得她后腦勺直發(fā)麻。小艾一直以為這是自己深藏的秘密,沒想到,竟然被小蠻這個人精給看出來了!
除了她還有別人知道嗎?夏語冰知道嗎?老大知道嗎?難道已經(jīng)是盡人皆知的秘密?她越想越羞憤難當(dāng),腳下也越走越快,直到咚的一聲和人撞了個滿懷。
不用抬頭,僅憑鼻端的熟悉氣息,小艾就知道是誰了。天啊,如果他知道我在暗戀他,肯定會認為我故意撞他,制造機會,吃他 豆腐!艾小陽面紅耳赤地抬起頭,頓足大喊:“我不是故意的!”夏語冰一臉驚詫,伸手來摸她的額頭:“艾小陽,你不是發(fā)燒了吧?這臉 都快能煎雞蛋了!”他夸張地縮回手,朝指尖吹了口氣:“哎喲!好燙!”艾小陽松了口氣??礃幼铀隙ú恢溃〔蝗?,就不會這么輕松地和她開玩笑了。
這時,夏語冰收起笑容:“說吧,下午的賬咱們怎么算?”艾小陽吞吞吐吐地道:“對、對不起……”夏語冰威脅般逼上一步:“說對不起有用嗎?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 察干嗎?”“OK!”他靠得太近了,襯衫里的熱力像火爐一樣烤到她的臉,烤得她臉燙心顫,連連后退,舉起雙手認栽?!拔仪纺泐D飯。” 他卻步步緊逼,露出故意的邪笑,一直將她迫到墻腳,一只手滑過她的頭頂,撐在墻上,將嬌小的她整個圈在了角落里,依仗自己的身高優(yōu)勢,不懷好意地俯視著底下這個小家伙。
小艾趕緊四處張望,萬一讓哪個同事看到,可真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他和她熟得像雙胞胎、像兄弟、像……可是,有這樣近距離開玩笑的兄弟嗎?瞎子也能看出來調(diào)情的味道吧!
她懇求道:“喂,夏語冰,你不要清白我還要呢,你這么搞,我嫁不出 去,賴你啊?”“唔-”夏語冰點了點頭,撫著下巴,做認真思考狀。艾小陽為求脫身,趕緊補上一句:“全城所有飯店,任點?!薄昂冒?。”夏語冰做出一副寬宏大量的姿態(tài),“那 -這次我就原諒你 啦!”終于松開按在墻上的手,后退一步。小艾舒了口氣,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額發(fā)已經(jīng)汗津津地濕了。她正色低聲道:“下午-我的錯,對不起?!毕恼Z冰笑了,卻笑得有些困惑迷茫。他也正色嘆了口氣,可他不管怎么正 色,總帶著點憊懶:“好了啦,不是你的問題。下午我發(fā)火,問題是我,我有 病,我真有病。是我自己心里有事?!卑£柮摽诙觯骸笆裁词??”夏語冰停了一小會兒,黑黑的眼睛望著走廊的盡頭,迷茫了一會兒。但最 后只是說:“還能有哪些事,早晨部門開會你不都聽到了,說咱們節(jié)目不行, 競爭不過其他那幾個衛(wèi)視的同類節(jié)目。”艾小陽憤憤道:“可他們還是抄襲咱們節(jié)目起家的呢!”夏語冰意興闌珊地說:“娛樂節(jié)目嘛,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 上,節(jié)目如此,主持人也是如此。東家不做做西家,誰家錢多做誰家。這有什 么可稀奇的!老大在辦公室嗎?我請罪去。” 艾小陽失聲道:“哎喲,你可別去!小蠻在呢?!?夏語冰覺著奇怪:“小蠻在我就不能去嗎?” 小艾一時語塞,頓了頓,只得道:“我看她表情挺難看的,估計有什么事。你還是別在這個時候去碰她了……”她越說心越虛,聲音也漸漸低了,但夏語冰完全沒有留意,更沒追問,而是“哦”了一聲,說:“那我一會兒再去。” 小蠻在制片人辦公室里待的時間并不長。
夏語冰在平臺上剛點著第三根煙,就見那明黃的身影從樓里閃了出來,裊裊娜娜地走著,細尖的高跟叩打著通道,像名模似的,把水泥走道走成了T臺。雖然一路上沒有任何觀眾,她也走得風(fēng)華絕代,一直走進了樓下的停車場。
她的妝并沒卸,像是還要趕場子,穿著節(jié)目組提供的名牌衣服,大搖大擺地上了自己的迷你庫帕,引擎一咆哮,走了。
二十歲的女孩子,畢業(yè)一年,就可以開好車,穿名牌,難怪少男少女們削尖了頭都要朝演藝圈里鉆。
夏語冰看見自己那輛破吉普停在不遠處的角落里,回想起來,自己在這個圈子里浮沉八年了,眼看著從英俊少年熬成了大齡青年,要說也掙過點兒錢,怎么現(xiàn)在才開輛二手吉普呢?人跟人真沒法比。